“不是你说不要让他手沾水吗?”虎姐反问道。
是啊,丁宁是说过这个话。可不让他洗也不一定非得你洗啊?
拆下来的箱板很多,单是锈了的铁钉便积了一大盘,象一碟面目狰狞的菜肴。
“真看不出,老龚象个后勤部长,把整个昆仑山的木头箱子都拾缀来了吧?”丁宁边察看伤口边说。还好,愈合正常。
“他哪有那本事!这都是给处长家做的。”
轮到丁宁吃惊了。麻处长一不上山,二不管库,神通真大。又一想,也不难。
还是管自己的事,把沙发腿及早做好,离开这遥远的蛮荒地带吧。
丁宁问小木匠。
小木匠蹙着眉头想了想,用斧子劈出一支带尖的木笔,蘸了点墨斗的墨汁,在一块刨好的有着长江三峡水一般花纹的洁白本板上,唆唆几笔,画出一种沙发腿。
丁宁觉得不好。
小木匠不待她讲后,又是几笔,另一种腿出现了。
丁宁还是觉得不好,小木匠待要再画,板面已经满了。他提起刨子,轻轻一推,一张宣纸一般轻薄的木皮便缩卷起来,那张半透明的草图便轻盈飘落在地上,白本板上又呈现出惟妙惟肖的三峡山水图案,。
以前单知道入木三分是个本事,殊不知这种飘在木纹之上的功夫,也是一绝。
丁宁终于挑中了一种式样。蟠龙虎爪一般很有气派,未来的客厅会因此而增辉。
“这式样,需极硬的木料。”这是今天小木匠自始至终讲的唯一一句话。
然而这一句话,使丁宁茅塞顿开。他的口音同虎姐同麻处长同李小巧一模一样。只不过后者们经过革命大家庭的熏陶,已经不那么纯粹不那么地道,而他的方言象刚拔出来的红萝卜一样,皮红缨绿,十分新鲜水灵。
老乡遇老乡,两眼泪汪汪。乡党乡党,有了同乡才有同党。丁宁虽说走南闯北,没有什么地域观念,但她知道老乡的分量,多少原谅了虎姐的过分亲呢。
没想到,现在在虎姐的床上,看到了小木匠那张原本清秀此刻已扭曲成极度古怪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