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邮信员刚把大队的报纸送来,修宇航就一眼看到了田庄给柳芽来的信。邮信员走了以后,修宇航看看屋里也没有别人,就偷偷把信装进了衣兜里,回到家里后,悄悄把信给打开了,看了里面的内容,无非是田庄想和柳芽交朋友,保持革命友谊等等。修宇航看完后又按原样把信给封好了,而且偷偷放在了大队的桌子上。他不敢直接给柳芽送去,如果让她看出破绽来,他没法解释。但他从此知道了另一个男人也在暗恋着柳芽。
谁知道这封信又被第二个人晓得了。这人叫孙小宝。
孙小宝也在村学校当民办教师。他家离大队很近,就经常过去看看报纸。那天晚,他去大队部,没有看到报纸,却看到了桌上的信,还有点皱皱巴巴的,再看信封上写的名字,是给柳芽的,还是从部队来的,孙小宝大吃一惊,暗想:大事不妙啊!我说我想和柳芽近乎近乎,她却不理睬我呢,原来,她是名花有主啊!“
这人是谁?
孙小宝就产生了好奇心。
这种好奇心既来源于对田庄的嫉妒,也来源于对柳芽的失望。嫉妒的是,柳芽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跟部队的军人好上了!失望的是柳芽对他的暗恋一无所知。他也就偷偷把信给看了。他就知道了这个人叫田庄,是邻村老田家的,是柳芽高中同学。
孙小宝也喜欢柳芽,也曾经向柳芽暗示过。但柳芽并不喜欢这个长着一脸青春痘的男教师。不知是哪个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你不能得到的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亲手毁掉它!”
孙小宝突然就想到了这句话。他也把这封信又给重新封好,摆在了桌子上。
这以后,很多人就都知道柳芽正在和一个叫田庄的军人搞对象呢。
柳芽收到这封信时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
仍是那位妇女主任给捎回去的。
看着那皱皱巴巴的信,柳芽眼睛看着妇女主任说:“怎么弄成这样了?”
妇女主任就有些不高兴,说:“我也不大清楚,在大队部桌子上就这样。”
看妇女主任不高兴了,柳芽马上陪了笑脸说:“谢谢大姐啊!”
妇女主任说:“不用谢,只要不落不是就知足啦。”
在此之前,关于她和田庄搞对象的事,就已经在大队里传开了。柳芽仔细一琢磨,就知道这信已经被人家传看了。也是柳芽年龄小,心里装不下事儿,太冲动,一生气,就给田庄回了信。就答应了和田庄建立革命友谊的请求。
其实如果没有修宇航拆了信,没有孙小宝看了信,还把信的内容给泄露出去,柳芽兴许不会和田庄走在一起。他们这么一闹,倒把他们俩往一起栓呢。许多年后,已经成为副市长的修宇航和柳芽谈起这件事的事后,知道了柳芽和田庄是怎么走到一起时,他恨不得偷偷地抽自己的两个大嘴巴子。
两年后,田庄来到柳芽家,柳芽的父母对这位已经复员退伍的军人并没有什么好感,但他们也并没有极力反对,就把柳芽嫁给了田庄。
结婚后的柳芽在田庄的家乡没能继续教学,这样,也就永远失去了由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的机会,纯纯粹粹在家里当上了贤妻良母。这让柳芽想起来,心里就有些痛。因为跟她一起当民办教师的人几乎都转正了,那个孙小宝不但转正了,还当上了校长,后来,就当了县里中学的校长。
田庄后来承包了村里的果园。终年吃住在山上,把果园侍弄得红红绿绿的,每年都给家里挣了不少的钱,把柳芽打扮得也跟城里人似的。
有人说: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学坏就有钱。
这话几乎快成为一个真理啦。
田庄就有了钱,有了钱的田庄就不是田庄了,他就是一个吃喝嫖赌的男人了。
还有人说:男人一但学会了吃喝嫖赌,那么,他就是一个疯子啦!
成了疯子的田庄真的发疯了,把那么一大片生机勃勃的果园赌出去了,把家里的二层小楼也嫖出去了,甚至把家里的家具都卖了喝酒了。随着田庄的疯狂,柳芽的厄运就到了。昔日白嫩的脸蛋黑了,连那灵巧的鼻子也仿佛大了许多,眉毛也掉光了,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什么内容,变得空空洞洞。当最小的闺女出嫁后,柳芽终于跟田庄离了婚。
有一次,柳芽在城里的大酒店做清洁工,就看见了修宇航。
修宇航没有忘记他这位年轻时的暗恋之人,把几个当年熟悉的人召集在一起,不论职位高低,不分贫贱富贵,大家开怀畅饮。
都有几分醉意时,修宇航这位副市长先把自己偷看了田庄给柳芽信的事说了,他是当故事来说的;当了县中学校长的孙小宝也把他偷看田庄给柳芽的信的事说了,他也是当故事说的。
大家也都是当故事听的。
只有柳芽没有当故事听,柳芽听后,那泪水就慢慢流出来,最后竟成了滂沱泪雨 后来,她就把她当时决定接受田庄的前因后果也哭着说了。
说完,她对修宇航和孙小宝说:“你们毁了我一生的幸福,你们俩害苦了我!”
大家听后就都轰笑着说:“都喝多了。都喝多了。”
只有修宇航眼里渐渐有了泪花。
修宇航走时,默默无语。
后来,柳芽又和一位家住县城的老教师结婚了,结婚的场面很隆重,副市长修宇航亲自主持婚礼。
据说柳芽和那老教师的生活得很幸福。
据说,是孙小宝给牵的线。
还据说,是修宇航拜托孙小宝给张罗的。
香荷
香荷是公社的电话员。
香荷能当电话员,可全凭她在公社农机厂当厂长的父亲。他父亲虽然只是公社农机厂的厂长,但他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公社书记都和他称兄道弟呢。正好公社的电话员找了个县城的男人,调走了,缺人,香荷的父亲就和公社书记说了这件事。
香荷父亲也就是公社农机厂厂长对公社书记说:“我家你大侄女,你想个法子,给弄点活干干。”
公社书记说:“行啊,抓机会吧。”
机会很快就来了。
公社就缺了电话员,原来的走了。
厂长爸爸给香荷带了四瓶茅台酒,当时的茅台酒才十二块钱一瓶,但公社书记一个月才挣四十多块,香荷就提留着茅台酒来到公社书记家。
公社书记忙说:“侄女啊,你拿酒做什么?这不显得外道了吗?”香荷微微一笑说:“叔啊,是我爸让我孝敬你的。”
公社书记就夸香荷说:“这侄女,又会说话,人也长得好看,明儿来上班吧。”
香荷就成了拿工分的公社电话员。那个时候,公社里有很多人都拿工分,包括香荷的爸爸也是拿工分呢,但他经手的钱不少,公社书记跟他挺铁的,说到底还是钱起作用啊。
香荷有两个高中的女同学在公社初中当民办教师,而初中正好跟公社紧挨着,香荷没事了就去初中找那两个女同学玩。那两个同学一个叫柳莺,一个叫闻倩,也经常到公社去找香荷玩。
时间不长,香荷发现公社的农业技术员吴强有事没事经常到她的总机室去,跟她说这说那的。
有一回,吴强问她:“香荷,你看我有什么缺点吗?给我提出来,我好改。”
吴强这话把香荷问得莫名其妙,就说:“你人挺好的,我看没啥毛病。”
吴强显得非常兴奋,脸色通红,说:“那你以后可得多关心我一点。”
香荷就跟柳莺和闻倩把这事说了。柳莺嘿嘿笑了起来,说:“傻妹妹,那是他吴强看上你啦!”
闻倩也逗她说:“我看那个吴强还行,香荷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啊!”
香荷就撇撇嘴:“我才不稀罕呢,要把握机会,你俩去把握。”
吴强虽然是公社的农业技术员,但他也是拿工分的,和香荷的身份一样。他看中了香荷的美貌,也看中了她爸爸手中的权利。他就开始找机会跟香荷多接触,他托人从城里给香荷买了一块粉红的拉毛围巾,当时那是女孩子们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不好意思地对香荷说:“我出门开会,顺便给你买了这块围巾,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接受。”
说句心里话,对这块围巾,香荷是相中了,可对吴强这个人,她可没相中。
但她还是架不住那围巾的诱惑,就把这个吴强送她的礼物接下来了。
香荷说:“谢谢吴技术员。”
自从吴强送香荷围巾后,他认为香荷已经接受他了,就和别人吹嘘说,香荷如何如何喜欢他,别人不信,就问:“你说香荷喜欢你,拿什么来证明?”
吴强就说:“她那块粉红色围巾就是我给她买的,如果她不喜欢我,能留我的东西吗?”
有人就问香荷:“香荷,你那围巾真好看,在哪买的?”
香荷就说:“好看吗?是我爸从城里百货买的。”
那人就偷偷笑了,回去问吴强:“你啥时成了香荷的爸爸啦?”
吴强听那人把香荷的话一说,就呵呵笑起来,说:“不管怎么说,香荷还是喜欢我的。”
暑假过后一开学,公社中学新分配来了一个男教师,是师范毕业的,穿着白球鞋,留着寸头,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香荷就通过柳莺和闻倩认识了这个叫方辉的人。
香荷去中学的次数明显增多,她看方辉的眼神怪怪的,好象里面有火要烧出来,方辉看她的眼神也是痴痴的,里面的东西很多,这些东西只有方辉晓得,只有香荷晓得。
到底让柳莺和闻倩看出点名堂,柳莺就问:“香荷呀,是不是看上了我们的方老师?”
闻倩也问:“如果看上了,我们可以为你们牵线搭桥。”
香荷并不说什么,只是吃吃吃地笑。
其实,根本不用柳莺和闻倩牵线搭桥,她自己就会和方辉联系的。
他们联系的方式就是电话。
香荷在公社总机值班,方辉住的宿舍里就有中学唯一的一部手摇电话机,晚上学校基本就没人了,柳莺和闻倩都是本村人,住在家里。就方辉是外地人,家离学校有五十里路,他只有每星期回家一次。所以铃声一响,方辉就接,香荷便与方辉聊起来。
两人越聊话越多,越聊越投机,就不满足在电话上聊天了,方辉就经常去公社总机室见香荷。
看见香荷和方辉在一起,吴强不高兴了。
吴强就想对方辉做点什么了,他想把方辉搞臭,又不想让香荷下不来台。但这事要么不做,要做就不可能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