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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情债(3)

时间:2016-08-25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 成贤富  阅读:

  建材很快运拢,工程进展顺利。

  在拆旧建新的同时,三毛还请了个阴阳先生,看了一下父母的坟墓。这阴阳先生是汤支书帮忙请的,据说是当地独具慧眼的。先生的说法,与汤支书的惊人吻合。于是,在阴阳先生建议下,也不开山动土,只花了十几万元,在坟前立了个大理石柱子。柱子正面写碑文,其他三方雕龙刻凤,甚是壮观。三毛在父母坟上花了一笔钱后,感到心理平衡了些。但迟迟没看到既欠钱债又欠情债的草凤,却成了他最后一块心病。

  打好地基,第一层砌到窗户顶时,才发现事先没有计划雨棚板。这一带风大雨大,如果不安雨棚板,飘风雨很容易使家具受潮变质。马上制作吧,即使加再多的水泥,也须四五天才能正常使用。张包头给三毛提供信息说,草凤家还剩有几十块雨棚板。

  这真是天赐良机,终于有机会见到最牵挂的草凤了。要是没有这个借口,怎么好意思登门造访呢。近几天来,他也向汤支书打听过草凤的近况。草凤嫁给刘偏颈后,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双胞胎儿子大学毕业后,在重庆就了业。草凤当初也逃过几回婚。老书记诚心诚意拿出平生积蓄,让她主持修建了全乡第一栋小洋房。面子给足了,她觉得自己在当地也算个有头有面的人了,从此安心相夫教子。建房时,她计划的所有材料都恰到好处,只有雨棚板,竟然莫名其妙地多出几十块。她安在房上的每一块,均画有一只鸡子,剩下的每一块都画有一颗桃子。曾经也有缺雨棚板的,找她或借或出高价买过,她都没答应。三毛想,自己出面,这点小事她会买账。

  草凤的男人外出打工去了,家里仅剩三人,三毛备了三个红包。其中两个鼓鼓囊囊的,是给老书记夫妇的。那个薄薄的,当中夹着一张十万元的银行卡,是给草凤的。

  张包头启动工程车,叫上两个工人,带着铁链子和杠子出发了。

  •   草凤家跟刘三毛的老家,中间仅隔一座大山,但属另一行政村。车行十分钟,步行四十分钟即可到达。下车后,还须步行几分钟山路。

      远远望见那熟悉的大瓦房了!瓦房一侧是小洋房,现在显得又低矮又陈旧。屋前山坡上,一位须眉皆白的长者,手牵一头黄牯牛正在放牧。三毛根据背影断定,这人就是老书记。牯牛抬起脑壳,一边嚼草,一边用它那双鼓鼓的眼睛,望着三毛一行人。小来怕读书,老来怕放牛,年逾古稀的书记,还有这个雅兴,实在难得,三毛边走边在心里称赞老书记。

      书记娘子抱着一捆红苕藤子,从青瓦房走出来。见有人朝自家走来,赶紧退回屋里,放下红苕藤,再从小洋房走出来招呼客人。

      几十株大柏树,环绕着小洋楼,直直的杆高过了屋顶。三毛从树下路过时,抬头望了望,那树杆紧挨着二楼阳台,三毛想,这几棵树不砍掉,有安全隐患,偷儿可以顺着树身爬进屋内。

      一行人来到地坝里,一大群鸡子咯咯着,鸭子嘎嘎着,几只大白鹅一次次扑过来啄他们的裤管。依辈分,三毛应称书记娘子为祖祖。尽管几十年没叫过这些称呼了,叫起来很拗口,可三毛进门时,还是毕恭毕敬地叫了声:“祖祖,您还认得么,我是三毛?”

      书记娘子走近几步,双手紧握三毛:“哟,今天吹的么子风啊,把你这个稀客吹到这山旯旮里来了,快到屋坐!”然后转过脑壳,“老刘,三毛来了。”

      老书记回应了一声后,弯腰抓住最深的一片丝茅草,绾几绾,将牛拴在草蔸上,飞跑回家。那牛,继续绕着圈子挑些嫩草吃。

      “唉呀,这哪里是三毛,这是刘总!刘总,你么子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呢?听说你是广州的废品大王嘛!年青人,有志气,有出息,刘氏家族就差这样的人!”

      “祖祖,我四天前回来的。目前在广州混饭吃,刚刚起点水,没有吹的那么神。”说着,三毛掏出两个红包,分别递给两位老人。

      “要是你那两位小叔叔,也像你这样混饭吃就好了。”老书记说。想起那次政审,心中愧疚,他死活不收红包。但转念一想,如果那次让三毛上了大学,本村最多添了个公务员或者教书匠。用一个公务员或者教书匠换一个亿万富翁,不仅值,而且还是自己的功劳。想到这里,他心安理得地接过红包,顺手揣进了上衣口袋。书记娘子原先一直捏在手里的红包,也跟着插进了围裙口袋。

      三毛初次听到“两位小叔叔”,在心里打了一腾,不知说的谁。忽然想起草凤的双胞胎儿子在重庆工作,依辈分是自己叔辈,想到这里,他回老书记道:“两个小叔叔比我起点高。我初跑广州时找不到工作,靠捡拾垃圾过日子呢。”说到这里,三毛转入正题。“祖祖,我本次一是来看望您,二是求您一件事。真不好意思,有事相求才来见您!”

      “这话就见外了喽!你赶我能办到的说。我现在退休多年了,老来无人情,办不成,你莫怪我就是。”

      “怪只怪我做事没得计划,房子建到安雨棚板时,才想起事先没浇铸。听说您家里剩的有,借也要得,买也要得,看您啷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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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在有处了,拉去用就是。凭这两个红包,我这几十块雨棚板,就是卖十遍,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嘛。”

      “那就多谢!”

      张包头听到这里就吆喝两个工人,把雨棚板朝车上抬。

      三毛紧接着走出堂屋。听说草凤在每块雨棚板上都画有一颗桃子,工人每抬起一块,他都歪起脑壳看,果不其然。他又假意在房子四周观看风景,实则是在查看房上的雨棚板,是不是每一块都画有一只鸡。当这个传闻得到证实之后,他又想查找草凤的下落。他抬头看到对门山腰里,一妇女正在挑粪淋菜。顺风吹过来一股风,他闻到了大粪的气味。淋完,那妇女飞快地朝书记家跑来,长长的黑发像乌云一样,在背后飘起又落下。胸前好像有两只野兔在蹦跶,每跑一步,那野兔就朝上蹦一下,把她的红衬衣朝上顶一下。等跑到家时,她的红衬衣全皱在兔子头上去了,露出一溜细嫩的肚皮肉。

      三毛认出,来者正是草凤。他想,草凤真是凤凰投的胎呀,年过半百了还像个大闺女,在世上打起灯笼火把也难找啊!是顺着辈分喊她奶奶呢,还是按同学身份,喊她邓草凤呢?正犹豫不决时,四目相对的草凤也认出了他,她脸上立刻像泼了一碗猪血。草凤走近抬雨棚板的工人,三毛以为她去帮忙呢,殊不知她死死抓住雨棚板不让抬走。

      在场的都张大嘴巴望着草凤。

      “草凤,我答应了的。”老书记前去阻止。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答应了的,我也不放行!”

      “草凤,你这是鸡毛打鼓——当面搔皮嘛。你搁在那里吃不得穿不得,有么子用?两个孙子,未必还想回这鬼地方啊?建房后剩下的废物,有人要就是一块宝,无人要就是一皮草。再说,三毛是大老板,不在乎钱,你要钱是正份,不要钱是人情嘛!”

      “什么人情不人情的,他认得我秋良玉吗?他钱多,就是用同样大几块金砖,我也不换。”

      三毛摸出那个薄红包,走上前去:“草凤,雨棚板借不借卖不卖都由你,请收下我跑广州时借的路费。”

      草凤从红包中抽出两百块钱,没留意银行卡梭在了地上。噘起嘴巴,将剩下的退给三毛:“该收的我收了,其余的请你带回去,我草凤人穷志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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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毛捡起银行卡:“这包里的都是还你的。你不收,让我下辈子披毛戴角还你呀?”

      老书记走上来,怒气冲冲地打断他们的对话:“你万世不求人哪?除了张屠户,难道人家吃了活毛猪?三毛,今天权当我打了你个热耳巴,让她把几块破板放在那里生金娃娃!”

      五

      汤支书去到银行,将五百多万捐款分到人头以后,回到村里,刚一坐下,便有人向他汇报了三毛借雨棚板一事。他顾不得擦去额头上的汗珠,立即驱车前往草凤家。他似乎蛮有把握撮合这件事,结果却是油盐不进。

      汤支书回到村办公室,狠狠地训了张包头一顿,说他老建房子的,怎么犯这种低级错误呢。并责令他明天一早赶制雨棚板,等材料期间的误工费,由村里暗中解决,不得找刘总索要。三两万对刘总来说,本是九牛一毛,但不得让他遭冤枉钱。

  •   其实,汤支书根本不想三毛在老家建房。他暗地里请风水先生看过,三毛的老宅风水好,谁占了这个宝地,六十年之内,起码要出个省长级别的人。只要三毛不建,他就可以据为已有。有阴宅和阳宅双重护佑,说不一定在他这一代身上,汤家就飞黄腾达了。

      汤支书也知道草凤是三毛的初恋情人,在三毛回乡之前,他以请老书记参加接风宴会为名,想把草凤也请来。老书记想起政审时,是自己毁了三毛前程,心中抱愧,一口回绝了。书记不来,他因此不便提及草凤的事。

      对草凤的反常举动,汤支书大为不解。晚上,他陪三毛把一壸枸杞大枣泡的原酒,滗得一滴不剩。临睡觉时,他提出留下来陪三毛散闷,三毛执意要单独清静清静。

      冷静下来的三毛,翻来复去思考白天的言行,并没有不妥之处。他想,可能草凤现在日子过得清苦,自己在广州又干得风生水起,她因爱生恨。听汤支书说,为了给两个儿子挣首付款,刘偏颈一直在外熬苦活。草凤也想去广州打工,但家人怕她去跟三毛重温旧梦,死活不让她去。更可笑的是,家人还一直不准草凤使用手机,也是怕她跟三毛联络。

      要是有手机,她怎么想的,打个电话不就得了?三毛心想,真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这年头儿,三只脚的癞蛤蟆少见,两只脚的美女却到处都是。

      人欲静,短信却嘀个不停。三毛下意识摸出手机。哦,今天是七夕,广州那帮老哥们发来的。他随便翻一翻,觉得李长子这一条蛮有趣:

      “今日是七夕,织女再美已为人妻,愿你今晚有仙女相伴相依,萝卜丝熟否?”

      前面的都懂得,唯有“萝卜丝熟否”令人费解,总不至于脑残到拿“萝卜丝”这道川菜说事嘛。忽然想起“乐不思蜀”,与当地土话“萝卜丝熟”读音完全相同,三毛一阵苦笑,我正焦头烂额呢,有何乐可言?

      李长子当年到广州后,便和三毛各奔前程了。五年后,三毛成了废品收购店老板,李长子依然萍踪不定。三毛多方打听到其下落后,便高薪聘请他作了公司副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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