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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

时间:2015-12-06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徐必常  阅读:

  我们常在镇有十八个乡场,个个乡场上都交换狗,狗有很多种,但我差不多都叫不上名字,而老胡却是这方面的行家。他能把土狗拿到城里去卖个好价钱,也能把城里那些长得怪头倒巴的流浪狗弄到乡下来换好多土狗。当然,常在镇的乡下人一般不卖狗,乡下人把狗看成是家庭中的一员,或者是恩人。这句话最能说明问题:这世卖狗,下世讨口。也就是说,卖狗是要遭报应的。而老胡就不信那个邪,因为他不相信有来世,所以在这世他就过得很滋润,因而他发了狗财。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但再无穷,你得有几把刷子,没有几把刷子,钱是断然不会自己跑到你腰包里来的。

  老胡很忙,就算他天天赶场月月赶场年年赶场,很多地方都照顾不过来。我扳起指头算了算,他要是把全镇的十八个乡场走上两遍,也得要一个月零六天的时间,所以说老胡是这一带的大忙人。而我成天在家里待着无事,该读书的时候忙去谈恋爱,该谈恋爱的时候自己却变成了和尚的鸡巴,我重活不愿做,轻活又做不了,卖嘴皮又卖不出正经的。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老胡正好从我家门口路过。也许是天赐的缘分,他从我家门口路过时,我家的狗朝他不停地吠,老胡使了很多招数,可用在我家狗的身上却不显灵。我听得心烦,出门去把狗的耳朵一揪,狗就乖乖地跟着我走了。我以为我走了也就走了,可老胡却在一边喊我:哎,兄弟……哎,那个揪狗耳朵的兄弟……这回我听清楚了,是喊我。我一边继续揪着狗耳朵,一边回过头去朝他看看。他继续:“哎,兄弟……”我就回应他,老胡,有事吗?老胡说,我们交个朋友。

  我肯定不能和老胡交朋友。在我们常在镇,是人得讲个尊卑老幼,就算老胡不尊,但他老,老我也得尊敬,我刚才叫他老胡,明显是我失礼,可像我这种游手好闲的主,即使失礼,老人们也不敢见怪,老人们私下都把我这等人叫横牛。

  我自知失礼了,接下来得改口,我得叫他胡师傅。为什么呢?常在镇就虱子屁眼那么大点地方,三理两不理,差不多都是亲戚,如果我再叫他老胡,他一理下来理出个高辈分,我就成了没有教养的货色。

  我说,胡师傅,您老这么大年纪了,就算不长我辈数也得长我岁数,我哪能和您交朋友呢?而老胡却是个江湖上的人。老胡说,老少合三班。老胡这句话的意思是没有什么老幼,都是平辈。我说那可不行,我说我叫你师傅算了。叫师傅看似别人占你便宜,可在我们这一个年龄段的人的黑话中,却不是那么回事。因为我们这一代人中流传着一句黑话,黑话说,一条小公狗看上了一条母狗,想和母狗爱爱,母狗也愿意,可小狗怎么弄都够不着,突然,一条老狗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给办了,旁边的看官就感叹,还是师傅厉害。也就是说,我们喊别人“师傅”,可能就是在叫别人“老狗”。老胡似乎有些警觉,非常用力地看了我两眼。我当时的表情木讷,没有取笑他的意思,他似乎就认了,或者说认栽了。

  •   我就这样算是和老胡认识了。

      一个多月后,老胡再次从我家门口经过,我家狗又吠起来了。有了上回的经验,老胡这回没有采取任何手段,就直直地立在那儿。我听到狗吠声有些特别,就走出门去,一看,老胡好像是在我家门口门前立雪。这回我没有揪狗的耳朵,直接叫它滚开。狗先是停止了吠叫,再把头抬起来看了我几眼,发觉我是认真的,先是朝我摆了几下尾,算是道歉,再是夹着尾巴开溜了。

      这回老胡不再喊我兄弟,而是小哥。小哥顾名思义,小孩的哥哥。我在老胡这里降了辈分。

      老胡说,小哥,有事没有,没事陪我赶场去。我心里自然是非常乐意,但又不能立马表现出来。我回答说,等我回屋去问问大人。我这样回话的目的无非是两个,一个是在老胡面前显得我特别有家教有教养,二是得给家人吱一声,也好知道我的去处。当然我更知道,只要我想出门,家人都会大力支持的,眼不见心不烦,我走了,家人兴许还有一份好心情。

      他带我第一个去的乡场叫鼠场,老胡对我说,今天我们要上演的节目叫狗拿耗子。我有点弄不懂,狗拿耗子是一句骂人的话,怎么会变成节目呢?老胡说,到时候你看看。

      他把我们开来的破三轮车停在狗市上。所谓狗市,就是一条乡村公路的一部分,那里有狗交换,就叫狗市了。他命令我从车上把装狗的笼子搬下来,再把装耗子的笼子也搬下来。这回,他运来的狗不多,耗子也不多。狗我数了数,一共有九条,耗子多些,但他却说,只准往外拿出三只来。

      九条狗的脖子上各自都拴了项圈,但牵狗的绳子却只有一条。这就让我犯难了,九条狗和一根绳,虽然我上学的时间基本上是在睡觉,但我还是知道这根本无法分配。我正在犯难的时候,老胡走过来,催促我快点。我用什么方法快点呢?我摸头不着脑。老胡走过来,说,小哥,你动动脑子。我是在动脑子,但脑子它不动啊。老胡等了一会儿,我以为他会生气,然后冲我骂:你他妈的猪脑子,你给我滚!那样,我就有台阶下了,我就会回应他:我操你八辈子祖宗,老子这就滚!可他没有骂我。他把我拉到狗笼边,连续问我几个问题。他先问:狗笼里有几条狗?我答:九条。问我笼子里有几条母狗?我答:我不知道。他说,你不知道你看呀。我就用双眼使劲盯着每一条狗的屁股看,最后我回答:一条。他说,这就对了。但是我还是想不通,一条母狗和一根绳子和放出九条狗来有什么关系,我一边拿左手抓脑壳皮,一边想法子。老胡看到我那个■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他非常地无奈,走过来说,你把母狗拴起来,公狗就不会跑了。

      我决定照着他说的去做。我右手拿绳子,左手什么也没有拿,就径直地朝笼子走去,老胡却叫住了我。老胡说,小哥,你怎么这么冒失?我知道我冒失,但不知冒失在什么地方。我非常无助地喊了一声:师傅。他说,车座那里的蛇皮口袋里有根骨头,你拿上它。

      有一根骨头,母狗就非常听话。这回我把左手和右手的功能作了交换,我用右手拿骨头,用左手拿绳子。我当时想的是,我右手力气大。我当时还想到我们常在镇的一句骂人的话:一根骨头哄几条狗。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个女人同时和几个男人周旋。我想,我的脑壳在关键的时候还是有用场的。当然了,如果一点用场都没有,还要脑壳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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