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我不喜欢你们看我的眼光。”他突然说。
“我不是猴子。”他又说。
“……老黄是有些过分。”我一阵一阵地晕，仿佛从船上掉出来，在海上漂荡。
“她是你们中间的一员。”
“我们都觉得她太过分了。”
“得了，我又不讨厌她。我都快死了，就说实话吧，她长得像我一个中学同学，也不太像，有个三分像，大概就是这样子，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她每次靠近我，我的心都会跳得很快。”
“呵呵呵呵……我们知道，你还爱脸红，你害羞的样子，呵呵呵呵……”
“你们笑我的时候，我想把自己的脸皮割下来。”
“别这样想，老辛……”
“我还想把你们的嘴唇也割下来。”
我不知该说什么。很困，只得强打精神。时候不早了，太晚回去我老婆会抱怨的。
“真的，我幻想过，我磨刀霍霍，带着刀子到书法班去，在你们每个人的脖子大动脉上划一刀，轻轻一划，就血流成河，染红了整个教室，我视线所到之处，皆是红艳艳一片，就像这条睡裙一样红……”
“……老辛，你越来越过分了!”我使劲捏自己大腿，“不早了，谢谢你的晚餐，我该走了。”
“反正我是一个快死的人，我今天就会死。”老辛淡然地看着我。
我站起来，但挪不开步子。
老辛端起碗喝汤，“这汤不错吧?你刚才喝了不少，现在轮到我了。”
我重新坐下，盯着桌上的剩菜剩汤剩酒发愣。
“你刚才祝我生日快乐，现在祝我死日快乐，怎么样?”
“死日快乐……不不，我还是希望你积极面对……”
“积极?对!下辈子我要积极地寻欢作乐!不对!从现在开始我要积极地去死!”
……
“众所周知，我是个可怜虫，所以呢，我应该有个加分的死法，隆重的死法，要有仪式感什么的，最好像古代皇帝一样，有个人陪葬……”
“……这酒，有问题……”我的双腿不自觉发颤起来。
“呵呵，酒没问题。我在汤里面加了不少安眠药，足够死两个人了。”
“……你不要开玩笑……怪不得这么晕……你疯了……老辛，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太孤独了，老杨，你试着去理解一下我。人反正迟早会死，你年纪也不轻了，离死也不太遥远了，我们作个伴，不是挺好的吗?”
“你干吗不去找别人?为什么非得找我?”
“我试过了，我跟好几个同学打过电话，他们不是没空，就是找借口拒绝我，老黄我也问了，她骂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哈哈哈哈哈……这么老的天鹅，我的牙是咬不动了!还是你够意思，你是个不错的人。他们没资格陪我死，还好有你……这将是我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我们应该高兴点儿，来，加油，祝我们死日快乐!”
在我倒下去之前，在我眼睛永远闭上之前，这个世界留给我的最后一幕，是老辛的那张红不拉叽的猴屁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