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熟悉的香味又弥漫在他的鼻子旁。他一开始以为是花香，但是随即他发现花坛的另一边还坐着一个人，那个人正是沈晓。只见她手里拿着几张中考的复习资料正在反复地背着。他坚信这种香味来源于沈晓的体香，他听人说过，只有处女才有这样的体香。
沈晓发现旁边有人，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她发现是那天晚上的那个男孩。她微笑着说：张小北，是你呀。你怎么不去上课?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张小北有些惊讶地问到。那天晚上你被老板骂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啊。一听到这句话，张小北的脸又红了。他没想到自己那么丢人的事情还被记着。
我也知道你的名字。沈晓没有说话。张小北又说：你怎么不穿校服。那么丑我早就不想穿了。沈晓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张小北又问她，那老师不管你们吗?我们都要中考了，老师想管也管不了。真好，我要也是初三就好了。张小北还想问，却不知道该问什么。他停顿了片刻后说：其实你不穿校服也很丑。
沈晓听到这话后并没有生气，张小北内心对沈晓的好感又多了一分。从那以后，张小北经常喜欢和沈晓说一些这样没什么意义的对话。这些废话是废掉了他很多脑细胞才想到的。张小北偶尔去城北的小卖部里买上两根香烟，然后在那个小山上面抽起来并陷入深深的思索当中。小土山是这里的制高点，站在上面可以俯视着北城的大部分。阳光从远处投射过来，有着一丝暖意，这是城北很难看到的阳光。他甚至还可以闻到夏天的气息。
隔了不久，张小北胳膊上刻的那个X结了一层干巴的血痂。他总是在沈晓面前有意无意地刷起袖子，好让她能够看到。终于有一次沈晓指着那个刻字问他：还疼吗?一点也不疼，张小北回答得很干脆，你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吗?沈晓摇了摇头。张小北很想告诉她，那个X就是晓字的首字母。但是他觉得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以后你就懂了。张小北有些失落地说着。我懂什么，应该是你以后就懂了吧。沈晓用一种关切的眼神望着他。
英语课对于城北的学生来说是一个大难题。甚至要超过了背古文。他们的课本字里行间都标满了汉字。英语老师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用屈飞的话说，她长得就像金庸武侠里的神仙姐姐一样。英语老师上课讲单词，love是爱、喜欢的意思， 比如说：I love English就是我爱英语。学生们便跟着读了起来，伴随着很浓重的城北口音，这让她无可奈何，虽然她已经纠正了很多遍。跟读完之后，屈飞突然笑嘻嘻地问：老师，我爱你一生一世怎么说?下面的学生都跟着笑了起来。老师斜着眼瞅了他一下，你们才多大的孩子啊，知道什么是爱。听了这话，张小北也在想，什么是爱。谁说我们不懂爱。我已经有爱的人了，我一辈子只会爱她一个人。
夜晚对于一个男孩是漫长的，张小北在无数个漫长的夜晚过后发现自己已经长大了。那些年手机没有在学生中普及，不像现在想联系一个人只要有一个号码就可以了，他只能自己在脑海里面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和沈晓的对话，想着那一句还可以说得更好。当然他也想到了白天老师所说的话，什么是爱。他觉得自己对沈晓就是爱。
第二天当张小北把我爱你这三个字对沈晓说完以后，他以为这句话好像一粒石头投入水中，他以为能溅起一个巨大的水花，可是结果水面还是像以往一样平静。你还爱我呢，你爱我什么?你看你把自己胳膊弄成那样，连自己也不爱，怎么爱别人呢。这一连串的话让张小北答不上来。
周末，张小北去屈飞家里抄作业。屈飞的父母不在家，只有他和几个同学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机看。张小北看了一眼电视，发现电视里播放的是屈飞他爸忘了藏而被他发现的一盘黄色光碟，按照以往的经验，即使他爸藏起来他也会照样把他找出来。屈飞一边看还一边说，你看这个女的像不像咱们英语老师。我有一次去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她从校长的办公室出来，衣领子还是歪着的呢。他们准是搞过，嘿嘿。说着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张小北跟着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他就想到了沈晓。他觉得有一种愧疚感，自己不应该看这些东西。
4
那天放学之后，沈晓的自行车带坏掉了。她推着车子准备去找一个修车匠，张小北说他知道一个地方修得很好，然后就带着沈晓往那个地方走。车子修好的时候，天色已经比之前黑了很多，路上的行人也比平时少了很多。他俩走着走着，张小北突然停下了，一把就把沈晓抱住了。你怎么了?他没有回答沈晓的问话，只是不停地亲吻着她的脖子还有头发。紧接着他便把手往衣服里面伸，他感觉到她并没抗拒。
你怎么了?她继续问着，他继续弄着。别弄，让别人看见了呀。沈晓说。张小北知道这里根本没什么人，他把手往里一伸就摸到了她那对奶子，与此同时沈晓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并低声说：行了吗?张小北的手像是被电击了一下，迅速地缩了回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事情。
当然那天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包括沈晓的自行车带无缘无故地坏掉，都是张小北干的。可是事情和他所预料的却不一样，他只是想抱她一下，或许沈晓会反抗他，可是她却始终没有。不知为什么，张小北又想起了屈飞说过的话。
张小北再次碰到沈晓的时候总是刻意地闪躲，可是他发现沈晓却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还是用一种关切的眼神望着他。沈晓越是这样，张小北心里越有一种莫名的恨。虽然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这是因为什么。
张小北又开始和屈飞一起走了。
下午去学校的时候，他们经过那座小土山，那上面站着一个人。哎，把你们身上的钱掏出来，那个人朝他们俩说。碰上小混混抢钱，这在城北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往常他们遇到这种情况，会报上名号。一番对话之后抢钱的发现对方还认识某个大混，也就收手了。
可是那天张小北没有这么做。连老子你也敢抢，你他妈的有种下来。张小北朝那个人大声地说道。那人见他挺横，就决定下去教训教训他。没想他刚下来，就看见张小北顺手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头就朝他头部砸过来。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头上，他忽然觉得一阵剧痛，用手抱住了头。然后在头上用手抹了一下，发现手上沾着血。他捂着头就走，临走前还不忘指着张小北撂下一句狠话，你他妈的给老子等着。
果然，放学的时候那人就带着一群人堵在学校的拐角处，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是刘东。屈飞一看这架势，知道张小北闯祸了，他连忙向东哥说起了好话。东哥指着那个人对张小北说：他是我兄弟，你他妈的连我的兄弟也敢动。屈飞见状让张小北赶紧向东哥道歉。张小北没有，他胸中那团不知名的怒火突然爆发了出来，紧接着他就和刘东撕扯了起来，混乱中刘东用自行车的车锁抽在了他的脑袋上。然后，张小北就倒在地上被一群人踢。
屈飞赶忙去叫地中海。等他出来的以后，刘东他们已经走了。人们说有个女的不知道和刘东说了些什么，他们才停的手。
最终是沈晓阻止了这一切。
5
夏季的风悄无声息地变冷了。张小北升到了初三，沈晓也去了别的学校。至于刘东，有的人说他混大了，已经不屑于在学校这边来往了。也有的人说是他因为和人家打架，结果脚筋被砍断了。总之，刘东也没有再来找张小北的茬。
城北后来被拆得乱七八糟，但是也一直没有被规划好做什么。张小北有时喜欢回城北看一看。他站在一片废墟上，看着学校除了墙壁重新刷了一遍漆，一切照旧。一个人点一根烟然后沉默着，烟雾也默默地向上飘着。他边抽边抬起头看向远方，那里，有白色的烟柱。那烟柱感觉很结实，不像他抽着的烟，偶尔吹来一股风，就散了。
我偶尔和他提沈晓，他总是有点反感地说：别跟我提那个烂货，我早就忘了。而他胳膊上那个伤疤我却忘不掉。我以前做错题的时候，老师也会给我画一个同样的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