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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长首发]银色笔记(3)

时间:2014-03-18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莹莹  阅读:

  复活的胶片记载了观众的视觉与听力所能承载的所有图像和声响,被放映机唤醒(任何时刻都可以被唤醒),它的容量超出了幻觉本身,它是活的,一个活的神话和问号。还是一个活的模具,可以复制出模样完全相同的美女、永远不会相遇的岛屿、一次次穿过苹果的子弹,不断穿帮的瑕疵,荒诞、阴谋、咖啡馆、爱情、公路、谎言、欲望、启示录、语焉不详和故弄玄虚的情境设置——它究竟有无边界(在虚构的文学作品中,文字的还原能力是有局限的),或者说,镜头是否具有冲破边界的能力。

  电影的容量并非不可知的存在,表面上看,它裸露在叙事中,完成导演的策略和意图。它具有弹性,却无法从银幕的囹圄中突围(它甚至连胶片的甬道也穿梭不过)。电影一如既往地讲述着它的故事,没有人知道它的想象力在镜头之中,还是画面之外。

  枝 蔓

  通常我们讨厌电影中那些牵强附会的细节,将其贬之为水分,在文学创作中,批评家对这一现象也有“多余的情节”或“拖泥带水”之类的微词。据此,我们可以认为它没有存在的必要(应该像沙砾那样从作品里被剔除)。然而我们该如何去甄别精华与累赘呢?那绝非“瞬间”与“过程”的迷惑,维特根斯坦脑海曾跃出过一粒灵感的火花:“凡可被显示之物不可被讲述。”此语高度抽象了一个创作命题,只是幸好未被广泛用于望文生义的实践,不过我仍觉得它给人以突如其来的遐想,它至少说明,“显示”与“讲述”也许不存在互叛。在这里,我们姑且把一切作品描绘成一株藤,同时将情节比作必要的枝蔓,可以发现藤由数不清的纤细枝蔓组成,可哪些枝蔓是值得保存的,又有哪些该毫不留情地除去?于是手执绿化剪的园艺师走来了(就如电影的剪辑师),按照自己的审美和经验对藤进行了修饰,这样,一件类似工艺品一样的作品就诞生了。

  遗憾的是,没有一件作品会因为删节而不存水分,我们必须知道的是,枝蔓和水分在作品中的关系仿佛“显示”与“讲述”,区分它们的方法简单而神秘,那就是能否从情节中寻找出一种必要的知觉,即通常所说的有没有意味。

  •   而一个老到的“说书人”会认同一个秘密:用情节的东拉西扯,收放那些看似闲笔的枝蔓,从而对不可言说的事物提供暗示,对逻辑的走向提供更合理的出路。从根本上说,这是一种模糊的美学精神。

      遗 忘

      从艺者的职业及其身份是一枚有形标识,在功利主义至上的今天,他们乐于暴露在公众的视线里,渴望被拥趸的目光包围(被喧哗与呼喊包围)。在这个领域,遗忘即意味着遭到市场的抛弃——一个众目睽睽之下的公众人物(作家、导演、演员、艺人、画家、歌星)突然间从媒介报道中隐遁,也没有绯闻之类的事件成为舆情的一部分——虽然这种被边缘化是可逆的,但保持持续的知名度对从艺者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般来说,只须较长时间不再有新鲜作品问世,知名度便折损大半,艺坛残酷可见一斑。

      那么,可否据此而言,作品是荣誉的魔镜,令从艺者显形。从艺者用作品确定其价值,凭借作品谋取大众的注视。显然也不客观,好作品可以催化知名度,但滥作却适得其反。多年积攒的好名声被新作搞残的情况并不鲜见,知名度作为社会身份的附属价值,历来是双刃剑。

      还有另一种反诘,一些热衷于曝光的从艺者同样遭到了世人遗忘(另一种遗忘),他们用各种吸引眼球的方式,用地毯式轰炸的曝光率使自己的名字或形象占据传媒介质(不放过任何露面的机会)。受众的厌倦终于导致麻木,神秘感的丧失使他们的身份消失了:名字与面孔因被过度消费而流于平常,变得毫不稀奇。知名度杀死了知名度,被遗忘的方式和被记住的方式如出一辙:他们重又变成普通人。

      有一种人除外,他们的成就被盖棺定论,名字和作品紧密相连,成为他们那个时代的一部分。其中的某个人死去,往往被认为是一个时代的结束(虽然这在修辞上存在瑕疵,因为“时代”不会多次“结束”),成为象征和图腾受人尊崇。

      使 命

      对热衷于艺术的人们而言,使命感无疑是一束点亮征程的光柱。凡投身于艺术的人,或自以为投身艺术的人(天生的敏感者和自我怀疑者),使命感必将像手电筒一样随身携带。

      不过我们知道,使命的果实虽然诱人,其外壳和内核可能并不匹配。是否具有艺术的使命,取决于情怀,而非对功利的觊觎。不乏打着使命感旗号,蛊惑观众、读者及其他拥趸,更使自身陷入迷醉(从艺者最容易被自己感动,起初是自恋式的暗示,继而将自己放大)。但是电影不是一个单纯的介质,它与观众形成同谋,观众的质量决定了电影的质量。没有一流的观众,影片的文化含量必然滑坡,哪怕出现像样的作品,也往往因知音难求,而被锁入电影史的深柜。

      那些艺海的探索者,神圣的使命感与他们朝夕相伴,长久形成的心理训诫,产生异于常人的气质——我们常说艺术家是疯子,何尝又不是因为耽于幻想而给公众的错觉——“使命”这个词先天流淌着高贵的血液,那些自我膜拜的艺术家,只能用同样高贵的“手势”来彰显诚意。面对一部即将诞生的作品,使命感如同小型发动机装置在艺术家腹腔,除了才华、观察力和想象力,还需要守恒。在时间的泪滴里,小说、诗集、绘画、电影被炮制出来,艺术家的激情得到了宣泄,使命感——一种精神的指针——暂时停摆。此刻,作品和使命感画上了等号,只是这尚且不够,在剩余的生命里,永远会有未完成稿出现。折磨人精神的跋涉永远不会止步(不是其它,仍是使命感在作祟)。本质上,从艺者和吸毒的人没什么区别,一朝上瘾,便终身难摆脱“文艺”这朵罂粟花的纠缠了。

      爱 情

      不必说,爱情是最普适的文艺主题。这枚大众橄榄适用于各种样式的体裁。故事常说常新,经过光阴的浸泡,非但没麻痹味蕾,滋味反更为隽永。这是与每个成年人相关的事情,是心灵史诗的主题歌。在爱情这件事上,人永远处于青春期。除了极少数幸运者,绝大多数男女都在失恋中长大成人。几乎每个人都遭遇过爱情滑铁卢,它像死亡一样,集纳人类共有的痛苦和迷惘,也隐含了共有的情感输出。

      所以,无论是文学、戏剧、音乐还是年轻的电影,都将爱情作为首选的主题。而声像兼备的优势,使电影更能具象地展示男欢女爱。爱情与电影的互相渗透使银幕显得无比浪漫,虚幻、煽情、伤别离、苦恋、有缘无分、阴差阳错、虐缘,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恋人,那些为情所困的情侣,那些反目为仇的俗物,那些马不停蹄的忧伤,电影的直面功能将爱情植入观众的精神迷乡,尤其让人缱绻的是,电影和爱情并不需要若即若离的技术基因,而被制成体裁的标本:具有个案特质的共同记忆。一百部电影中就有九十部甚至更多成了爱情光顾的旅店,两者可谓投缘。

    haiyawenxue

      世上的爱情故事诚然早已说完,但观念总随着时代演变,外部经验也在发生新的参照。关于男女关于爱情,有新的演绎,以及新的篇章——不同观念的矫治权被电影篡夺——在古典时代,爱情讴唱着美丽恋歌,而在骑士、仕女和忠诚都死去的当下,琴瑟还在深秋的楼台,可供弹拨的旋律却日趋稀少。爱情之于电影,电影之于爱情,既难意会也难言传。也许没有人意识到,你一生的爱情,正是一场没被摄影机记录下来的电影。

      属 相

      电影是否属于艺术?我不知道。那么先搁置这个话题,电影的属相首先是文化则无须商榷,亦就是说,文化包容了艺术(这同样不是新鲜的论断)。我们首先假设电影不是艺术,而是一种神似艺术的东西,这样的话,从事电影创作的人便不能被冠以艺术家头衔,显然这并不公正。按学术说法,艺术是“人类以情感和想象为特性的把握和反映世界的一种特殊方式”。毫无疑问,电影符合这一阐释,电影工作者也遵循这个规律去完成作品。因此,第一种假设暂且被推翻。我们再假设电影是一门艺术(在大众传媒中被盖棺定论),那我们先探寻一下艺术的涵义。贝尔称它是“一种有意味的形式”,杜威则将它理解成是一种“有条理的完整的愉悦的经验”。前者的论述属于形式主义美学,后者则归之实用主义美学,这两种说法既统一又相左,是扑展在艺术之侧的一双翅膀:一个为艺术而抽象,一个为生活而升华。

      涉及到电影的归属,电影作为一个完善而独立的文化分支,形式感是它最大的特征——镜头的容量,银幕的边界,光影的变化、音效的转承,角色的塑造,叙事的节奏——与其诘问它是否属于艺术,不如分析一部具体的作品。

      事实上,电影脱胎于剧本,这使它天然带有文学属性。但其流程又接近于工业化流水作业。具体到当下的中国大陆电影,无论是技术还是观念,抑或讲故事的感官还原,在实际操作中,均缺乏系统化,形不成工业标准。大量影片是水准之外的赝品,呈现出一种前工业状态。同样,在空洞的诠释中,我们选择具体作品而非过往的经验,也不必为“见仁见智”这个泛滥的词语背书。

      视 角

      字面上看,视角即观察事物的角度,指眼神不同方位的转移。在影院中,观摩者正襟危坐,左右或正中,凭借不同的视角注视着银幕(这里有一语双关的意思),目光汇聚处是正在播放的影片(它不会因观众不同角度的眼神而走样),胶片储藏的内容流淌出来与观众的注意力保持吻合(它不会因座位的差别而愚弄观众)。

      然而,银幕上的画面并不因此而保持一种气息,不知不觉中,它开始了微妙的变貌,就像在一具身躯幻出了许多张脸,在不同的视角中显映出不同的形象。观众们神态专注,并不知道彼此眼睛中的差异,他们仍以为在观赏同一部电影(他们当然是在观赏同一部电影)。

      一部作品的神奇与魅力(不限于电影)皆缘于此,在个体视角中,呈现出不同的解读。而银幕之内——它缘起于镜头的框格,它对观众的想象力产生事实上的限制。导演的意图(那些打开幻觉的钥匙)与观众的博弈,故事随着蒙太奇而延伸,假想的生活被移植在框格中,整个观影的过程其实就是在印证电影的不可解读性。

      导演将分镜头组合成一部“完整”的电影,以一种完美的假相传递给观众。但毕竟,电影中的“生活”是高度抽象的,如此,观众的视角便透过瞳孔的表相,埋伏在自己预设的谜底里,每个人按照自己的理解走入虚构,对世事的理解和洞察力是鉴赏的基础,同时也成了分析时的标准。正如半个多世纪前,齐格菲尔德·克拉考尔的那句名言:“电影是对日常生活的奇迹性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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