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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长首发]银色笔记

时间:2014-03-18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莹莹  阅读:

  电 影

  梦境般的往昔永诀不复,唯有时间像囤积在筛网中的沙垒,筛选着其中有价值的颗粒。历史诞生的过程是一个选择惊叹号与问号的过程。昨日已逝,留下无数美好、罪戾、被隐瞒的谜语、战争制造的废墟、灭绝物种的化石以及巧夺天工的艺术品,所有这一切停留在筛网表面,被后人记住、看见或猜测。然后它们(事件、人物、书籍、讲稿、传闻、信笺、乐谱、谈话录乃至掘墓而得的古籍)被分门归类,构成洋洋大观的档案库——电影的卷宗被安放在最底层的抽屉内,是一本散发着油墨香味的银色笔记。

  由古至今,从未有一种文艺样式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得到如此大的发展(中国皮影戏是原始的电影?)。自从那位“门罗公园的天才”(美国人对爱迪生的昵称)将法国人普拉多根据“视觉暂留原理”(物体消失后仍会在视网膜上滞留片刻)发明的“诡盘”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活动影像”,白驹过隙的百年电影所向披靡。

  电影的出现使世事范围迅速变小,灵感的海市蜃楼不再成为奇观。更重要的是,它击穿了保守思维,使艺术家真正百无禁忌,往常属于痴心妄想的构想不再被认为是愚人做梦。电影带来的人文价值远超其娱乐属相,也为它带来无可比拟的荣耀。

  日隆的声誉使之野心勃勃,变得主观而目空一切。在科技辅佐下,仅仅用一块银幕,造梦术与现实并置成多维世界。由于流动影像的先天传播力,事实上排挤了其它艺术的市场份额。电影作为占据庞大话语权的新兴工业(一种类意识形态的软工业),收获并影响着大宗文化消费受众,在一次又一次得逞的同时,伪作劣作席卷而来。更多的电影变得媚俗不堪,对视觉的过度偏爱,令故事和逻辑陷入迷失。从艺术观念上,它引领潮流又被潮流左右,猎奇与凭空杜撰成为其看家法宝。这样,它终于从理想的殿堂滑离出来,渐渐变得面目可憎。

  道 具

  •   对一个试图从画面里获得启示的人来说,一个精彩的道具几乎就是下次提及影片时打开记忆的第一把钥匙。当然,这其中有着不可忽略的两种类别:真正的道具和形似道具的物件。

      前者是指导演或饰演者在拍摄过程中刻意创制出的符号(可能具有深意,隐含某种内蕴,亦可能信手而得)。事实上,我们经常被这样一些道具所感动——一把过街人挟着的伞,一块粘在窗台底下的口香糖,一些风中飘扬的黄丝带。另外,缓慢奏响的音乐,街头被冻死的野猫,房檐上的风铃,黄昏暮色中响起的丧钟,或者喜欢露一把老脸的导演在镜头里转瞬即过。每每这些,不必猜测便可获得结论:点亮主题和转换情节的暗示。

      而后者,那些形似道具的物件,如同窗帘背后变化的光线,本身只是被湮湿在画面之中,未被添上情绪和灵感,却经过镜头的过滤,奇迹般高耸出画面,变得极富道具感(是的,道具感,而非原始意义上的道具)。这一类物件,成了锦上添花的配饰(如同凝固在墙上的一块光斑,照耀着你日后的记忆),而对创作者来说,那是不费工夫得来的馈赠与果实。事实上,对一个观摩者来说,一部电影留下记忆的,除了主人公的角色塑造以及故事的轮廓,可能就是那些经意或不经意的道具。

      音 乐

      某种意义上说,音乐称得上是电影忠诚的灵魂。在通常情形下,一部记忆中的影片与一段著名的旋律是息息相关的(我们的记忆常常被那些耳熟能详的乐曲声催醒)。它们水****融,音乐在画面中流动,它并不自始至终贯穿银幕,只是在情节召唤时才涌现(犹如受阻于岩石的时断时续的山泉)。而片尾曲——那些与观众告别的咏唱,那些琴弦余韵——释放了全部剧情,使电影的情绪聚拢起来,变得不再语焉不详,也不再被故事所禁锢。

      电影的主题曲成为一个故事的概括,动人的旋律克服着人的遗忘本能,在恒河沙数的影片面前,我们或许无法用片名映照出某个已遭淡忘的故事,却能从熟悉的旋律中获得猝不及防的灵犀的恩赐(一团乐谱织成的锦绣),音乐扎根在内心深处,供我们聆听和联想。

      除了为电影度身定做的音乐,有时导演也会选择业已广泛传播的名曲,甚至流行歌曲,来作为贯穿情节的主题曲。这些耳熟能详的旋律,成为唤醒观众思绪的一把钥匙。运用得当,不啻是一种独特的连接电影气韵的方式,但毕竟不属于原创,只能偶尔为之。

      电影音乐中,我们陶醉于梦境与现实,仿佛品尝着用幻觉酿成的昨日之酒。在虚构的剧情中,音乐是真切情愫的回声,作为影片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它指代了甜蜜,渲染了苦难,解构了那种模糊的悬念。在它娓娓的伴奏声中(如同倾述),幸福的阳光同噩耗的闪电交错而过,给我们的视听以一致,而在那些久违的用旋律编织的音乐片和歌舞片中,忧伤或美好的音符更是覆盖了几乎全部的镜头,盛开在人们耳朵里,仿佛移动的花丛。

      象 征

      假如把象征这个词和意蕴联系起来,我们就会发现,电影中典型的意蕴即是对叙事中的典型现象做出象征(这个象征时而被浓缩时而被放大)。典型的象征折射了自然,以及它的某个局部(模拟的个案)。那么,另一种绝对的象征则隶属于艺术而有着其特殊的提示性——画面对另一个画面的提示,或者画面对其自身意蕴的提示:电影艺术的小图腾。

      象征是对松散的不便阐析的情节内核进行凝聚,于是,象征物的地位明显高于一般的道具,象征物作为可供联想的实物或其投影,在转移的过程中被加以分析,它具有意味(这是关键所在),但对平移或摇晃的镜头而言,它却是导演臆想出来的乌托邦。

      象征以其独特的联想成份增加了画面的重量(寓言是通篇象征),是对情节的明确意图进行模糊表达(间接和概括的)。这使原本平凡的情节变得有趣,它是委婉的抽象和指南:一个不经意的转移的方式。

      然而以松柏对英雄的致敬,玫瑰对爱情的依恋,旭日和希望一同升起,浪涛和心绪一同澎湃——拙劣的象征(它们本身或许并不拙劣,其拙劣是丧失了新意的雷同造成的),于借鉴乃至抄袭的同时,被观众的审美抛出了银幕,它们不是动人的象征和象征物,而是留在电影表面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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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 布

      电影通过运动的画面将视觉影像投映到一块本身没有变化的幕布上(幕布是被迫的),如果我们将幕布说成是一个目光的载体的话,那么是不是也可以把影像说成是电影的载体呢(这个论点似乎也可以反过来诊断)? 幕布没有记忆,一部电影结束,就立刻整个儿抹去了它(当影片再次显现的时候,也不能说是幕布的记忆起了作用)。事实上,我们的视线只会去关注那些镜头的表面(斑斓的虚影),我们只需要那个故事。至于幕布,它仅仅是物理意义上一个被放映机点亮的发光体罢了。

      当然,幕布无法责怪别人对它的忽略,在放映机那束神秘的光柱抵达之前,它的确不能被赋予特殊意义(它甚至不能明确地指代电影的技术特征),它孑然孤立,光秃秃只是一块布而已。它是视线的一个终止(目光拐不了弯),是一堵墙(背后是什么呢?),更是一部影片的终点站。

      观众怀着期待而来,但这份期待并不属于幕布(它甚至连故事发生的可能性也不是),尽管即刻开映的电影将在上面呈现。

      流动的画面在幕布上铺叙,观众兴致勃勃地投入到假戏真做的情节里去,他们被故事所感动,把剧中角色当作现实中人来憎恨、怀疑或爱慕,他们完全被剧情控制住了,影院处于一种沉闷的喧哗之中。而原来就没有什么特别意义的幕布,更是连一块布的本质也遭到了遗忘。

      字 幕

      字幕最初出现在未经配音的外语片,在银幕下方,它渐次出现,复消失,以用于翻译语焉不详的独白及对话。很显然,作为一种媒介工具,字幕起到了诠释故事与对白的作用,在传播过程中,它很大程度保留了电影原来的形态(无事可干的配音人在暗中叹息)。当然,对熟稔外文的观摩者而言,字幕或许是多余的,甚至是可恶可恼的障眼物(最好用长条黑布遮住)。

      不过能通篇流畅看完外语片的观摩者毕竟占小比例,多数观众仍须凭借字幕来完成对外语片的观摩。藉此,字幕不能简单地划归于画蛇添足。不知从何时起,字幕不再被局限于外语片,大量出现在华语片。明明是耳熟能详的语言,却徒然增添了一排排字幕,侵占了本就有限的画面,难道只是为了印证,中文不是语音文字而是形象文字?

      细查,发现了合理之处。譬如,澄清多音多义,甄别生僻词句,乃至前后鼻音(某些演员的口齿和发音如同舌头生了锈)。譬如,照顾识字的失聪或耳背之人,一种人文关怀(西方某些电影为了听障者,考究到在字幕上标注各种画外音)。再譬如,照顾听力欠佳的外国观众(类似中国人的“哑巴英语”,外国人也有“哑巴中文”)——久而久之形成惯例,没有文字的银幕反觉别扭起来。既如此,看似多余的字幕便不是三纸无驴的废墨了。

      录 像

      作为一种被淘汰的技术,曾经,录像带神奇的拷贝功能使电影儿孙满堂(仿佛医学中单细胞繁殖的方式,克隆出基因一致的后裔)。在功能上,它简化了以往观影所需的繁芜过程(获悉新片即将公映,查询故事梗概,产生观摩期待,直至购券入场)。录像的出现,使观摩者看电影变得更加随机,逛街或者下班途中,经过某个街角,在租赁录像带的摊点驻足,被花哨的纸质套盒吸引,充满悬念的故事被植入长方形塑料里,支付少量押金就可以带回家。

      录像带的优势显而易见,品种门类繁多,便于筛选,与摊主熟悉后,还能看到隐秘的版本:那些不便张扬的、带有禁书性质的电影(性、政治、宗教。好吧,还是性)。缺点是片源过时,不是时鲜货,画面也差强人意,音效像耳膜夹了一片毛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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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录像带消磨了物质匮乏时代的寂寞,随即被更便于携带、画质音效更佳的光碟替代。光碟的片源宽泛,更方便批量生产,从内容来说,也常有时鲜货上架。各领风骚三五年,光碟的风头又被互联网下载以及在线观摩抢去了风头,观众选择片目有了相当的灵活与随意性(不用受制于影院场次的支配),足不出户便可以欣赏到自己所钟爱的影片。

      录像带、光碟、在线观摩(鬼知道接下来是什么)的此消彼长使观众可以不必亲临影院。但宅在家里看片削弱了仪式感——影院的放映空间是人丁繁多的现场,公众沉浸在同一氛围中,被一种非物质的情绪所感召。这个现场,至少从表面上看,充满了仪式感(除了虔诚的宗教,又有何种感召力能使如此多陌生人集体静默)。

      正是有了现场的仪式感(人真是孤独的群居动物),使录像带、光碟或者在线观影,永难真正取代电影。事实上,过程与结局同样重要,录像带们提供的便捷令电影变得不再新奇。当观摩者很容易得到一个梦寐以求的故事时,不但放弃了憧憬的乐趣,也放弃了与陌生人同醉的乐趣。

      不 朽

      米兰·昆德拉在他的同名小说里将上面这个标题给予两种不同的释义:一般的不朽(熟人之间对一个人的怀念),伟大的不朽(一个人活在不认识他的陌生人心间)。前一种是平民的不朽(任何人都可获得),后一种是名垂青史者的不朽(少数人才会有),也是希冀雁过留声者所追求的不朽。

  •   这种伟大不朽是时间留给虚荣界的最大诱惑,对加冕的人而言,它不仅指代光荣,也是证实其曾存在过的唯一证据——生命如转瞬即逝的烟雾,本质上是虚无的(民间才有了“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这样的价值观)。暂且不提别的领域,单就艺术而言,任何投身于创作生涯的人都是追求这种“不朽”的理所当然的热衷者,没有一位画家、作家、音乐工作者或者导演、演员、摄影师会否认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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