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春花
眼睛长在窗户上,定格在窗外的春天。呆凝好一会儿。思想闻到的花香,长及长河的流域。窗户紧闭,心灵的翅膀已经打开,扑向玻璃,扑向光明。
春花的手伸出时间之外,将我掠夺。我所剩无几。一副皮囊曝于生活。
面对生活,平静如水,漫过繁琐与嘈杂,事物林林总总地汇集。抵达白天的白和黑夜的黑。窗外的春花看着这一切。沉默至深,摇着头。拒绝风的深情、雨的厚意。
闭着眼睛,我看见了黑色的冲击。
我将随春花一起凋落。这并不悲哀,因为生命将结出硕果。
一棵大树
它将成材,内心感到迟暮般地恐慌。成材意味着它的生命,将为需要它的人付出。也许是一根毫不起眼的火柴。也许是一道通往幸福或者苦难的门,也许是一具托付躯体慰藉灵魂的棺材,也许是一窖旺火,为一顿午餐而燃……
在最后一个秋天,它极力摆脱这种虚像,将周身的叶子摇得哗哗响,驱赶日渐逼近的隐忧。秋风为树叶组合了绝望的唱词,秋雨为最后的生命表演戏剧。
大地的舞台上,它尤为失落。
树的语言最终消失在某个深夜。黑铺天盖地。没有人悼念这棵曾经郁郁葱葱的大树,它的死亡是那么的自然,仿佛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燕
燕语哝哝,将一巢黄昏,调得稠稠的。小燕们伸长脖子,嘴巴张得大大的,呼唤着;它们恨自己羽翼未丰,无力飞翔。
它们的父母,带着云彩,飞了一个圈,又一个圈。一个滑翔,轻轻栖在檐前细细的线痕上。期待着,月亮爬上东山头,与星星交媾,洒下银辉,包装这一天孩子们的成长。
生命,纠结着;
残阳如血,一滴一滴,回流到心脏。
朝阳
大山仰起来,一只手揽着县城,另一只手反举,将天地的眼睛,轻轻地托起。是的,这是一只刚刚睁开的眼睛,也许是因为失眠,也许是虚火上旺,通红的眼球,灼热地看着这个复苏的世界。她想说点什么?早安,大地!
我眨眨眼睛,她也眨眨眼睛;我向她奔跑,她也向我奔跑。生命新的一天。简单的动机从这一刻开始。
然而,刚刚开始就想到了结束,这只眼睛,会因为奔波的疲惫闭上。既然这样,那就赶快珍惜时间,去过好这一天吧!
这只眼睛,会一直监督着我们。
石头
它们沉默得太深,经年不开口说话,青苔像皱纹爬满额头。碧水荡一荡,密密的皱纹展开一条缝,一条不及寸长的小鱼游了进去。水是它们流走的恋人,每一瞬间都在更换自己的婚姻。对于它们来说,生命长不可待,却又无法厮守。
爱,与流水分享,像身体表面的圆滑;
恨,含在骨头里,成为坚硬的一部分。
这些不说话的小石头,又如何能表达自己的内心?夜的轻雨
一首绵长不绝的童谣。在窗外诵读的人,隐藏在雨帘背后,很深。
揭开窗帘,看见自己的眼睛,深嵌在一张沧桑的脸上,似曾相识。这张脸被夜的黑吞没,没有吐露任何响声。他寻找。彷徨;迷失而又清晰。
童谣的引领,回到过去,像一滴水,回到眼窝深处——如此执意,又如何放得下呢?这夜的轻雨,轻似梵语,蚀人骨髓,蚀人灵魂!
新泥
屋外来人,用半截人生嫁接了乡村,无怨无悔。此刻他疲惫如一个影子,如一只渡船。在光阴里搁浅。鞋上的湿泥,是从地里带来的,很新鲜的颜色。
他并没有急着去换鞋,而是坐在矮凳上,吸劣质的香烟。青烟缕缕,染黑了他的白发。
他抬起头来,额头上的汗水,也漫过长堤。
突然想:新泥故人,这词语的种植是否有某种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