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羽对红色有着偏执的喜爱。
她的指节修长好看,每一片指甲上都涂抹了亮眼的艳丽红色,只尾指纹一朵白色小花,映着她偏白的皮肤,时常给人一种妩媚的性感。
司羽现在的工作是美甲师,培训了三个月便赶鸭子上架似的被老板丢出柜台成为美甲师的一员。
司羽算不上是多聪明的女人,可事实上所有的美甲师里找她的客人算是比较多的。
其实司羽第一次接触这份工作就是这两个月的培训,而她也是没学过这的,但是她从来就没有那种很难,应该退出的念头,而只认为着决定了就该尽力做。
司羽的专业其实和这个是没有关系的,可是这个社会,又有几个是人能够真正找到和专业相符的工作呢,就连美甲师都要求本科毕业生呵,司羽只觉得可笑,却又不得不庆幸自己还有张文凭,至少混日子的时候是很有用的。
司羽的专业其实是设计师,不太出色,又并不热衷于与人交往的她,自然是没能够谋到一份好职业,她却觉得无所谓,也只是抱着一堆报纸开始找工作,无所谓对不对专业,纯粹是为混日子,前提是不会沦落到饿肚子。
除了面试时看过她文凭的老板,其实别人都是看不出这样一个普通的美甲师会是个设计专业的本科生。但是司羽的确是不一样的,她偶尔也会随心地涂抹一些好看的图案,常用的颜色却很少有红色。
只她一人的指甲是红色的图案,偶尔她甚至会在拇指上画一朵艳丽的牡丹,精致好看,如同对待一张画卷一样。也有客人会特意要求要她手上的那款图案,那么这样一款彩绘就再也不会出现在司羽的指上。
司羽从来是不喜言语的,但她却又不吝于行动。
司羽的老板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这家店也只是他随手弄出来送给他的女人的,应该说是情人,就是教会司羽彩绘的那个女人,其实这家店的主人应该是她才对,这些大概是在她工作一两个月后知道的。
美甲师很多都是女的,司羽也是偶尔从其他美甲师口中听说的,自然她是没有参与的,只是她想不到的是,这几个美甲师居然是在第二天便被辞去了。
司羽猜想,这女人大概是个狠冽的角色吧。
2.
司羽的房子是在北街的最后一条巷子里,北街的巷子是南城最为便宜的地段,自然也是最杂乱,肮脏的地方。
司羽是住在这幢三层楼高的房子里,读大学期间她也没有住过学校,一直是住在这房子里,两层出租,一层自己住,凑合着女人留给自己的保险金,勉强是过得去的。
即使是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司羽仍是学不会做饭,最常吃的还是泡面,有时反胃起来能呕出胃酸,但仍是吃,麻木地吞咽,只当作一种任务。
司羽有时候会把那双红色鞋子找出来,套在脚上,啪哒啪哒地在木制的地板上走动,她喜欢那种清脆的声音,她喜欢红色的鞋子舞动的影,她热爱这红色的艳丽,这一双红色鞋子,是那个女人留给她的她最为喜欢的东西。
那个女人也是喜爱红颜色的,狸红色的眼影,暗红色的唇,酒红色的长卷发,艳红色的短裙,还有司羽最爱的那双红鞋子。
那是记忆中唯一一个把红色演绎的如此完美的艳丽女人,男人匍匐在她脚下,女人当她是低贱的妓(Ji)女,男人却将她奉为女神。小小说
这些司羽都不太清楚,女人一直把她隔离出她的工作,偶尔女人也会吻她,没有红色装点的女人看起来就像一缕飘渺的魂灵,她亲吻着她,冷笑道,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记得,不要爱上谁,小司羽啊。
司羽一直记得她的唇的温度,冰冷的。
一直到死去,那女人的唇瓣未曾温暖过。
司羽记得那人死去的样子,白皙的脸透着青,据说是酒精中毒,救治不及死去的。
有时总会想起那人躺在床上,暗红色的床单映衬得她的脸色格外白皙,只带着死气的青白,司羽吻她的唇时只觉得冷,比那女人睁开眼睛时那种寒意疏远更加的冷。
此后司羽就是一个人生活,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有过一个母亲,那个妩媚漂亮的舞女。
司羽的户口本上填的是父母双亡,而那女人是她姐姐。
但她知道,那人其实是她母亲,而她,是那个女人十多岁的时候和一个男人生下的。
司羽在女人的盒子里看见过男人的照片,斯文干净,年轻高贵,一副傲慢的样子。
温柔的皮相却搭配了一双冰冷的眼睛。
司羽有轻度的狂燥症,红色并不合适她,她也不如女人那般,属于灼目热情的红艳,那才是能吸引所有的火红,司羽时常猜测,是否她所热爱的红便是因为女人把这样的红诠释的过分惑人吧。
司羽的红鞋子其实已经是过时的款式了,但每每穿着她,司羽就有一种舞动的感觉,就像安徒生笔下的那个穿着红舞鞋的女孩,同样经受不住诱惑,那女孩是不得不舞动,而她是忍不住舞动。
司羽从未将那双红鞋子穿出去过,就像是证明那个女人曾经属于她,而她甚至不乐于与任何人分享。
3.
司羽的老板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阴柔的面孔,不常待在阳光下,反而喜欢躲在房间里,她喜欢设计一些彩绘图案,吐沫在指甲模具上,待它们干透了就粘贴在模版上收集起来,这算是一种奇怪的收藏吧,她曾经把这些花案借司羽看过,那时候司羽第一次接触彩绘,许是怕她不懂设计好看的图样吧。
司羽便是那个时候见过女人的,惨白的脸,艳红色的唇,精致的面孔,神似西方的吸血鬼,女人让她喊她Vampire(意为吸食人血液的恶魔),很诡异的英文名,听她这样喊她的名,那女人红艳的薄唇自然而然的勾勒出笑。
司羽不讨厌Vampire,在某些角度看她的有些像曾经的女人,她的艳丽,无所谓的冷淡,都给她错觉。
Vampire的男人偶尔也来过几次,斯文的面孔,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时常在社会中打滚使他看起来十分内敛,你看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男人对女人近乎宠溺,可女人却对她不屑一顾,司羽却觉得可笑,她想到了曾经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又怎么会喜爱如此不真挚的情感呢?
可那男人却乐此不疲,如同最初那些围绕在女人身旁的男人,偶尔那女人会哼一首歌,blue foundation――eyes on fire。
司羽喜欢着Vampire的声音,仿佛能到达心底一样…
4.
Vampire曾经抚摸着她的脸,说,真是一张相似的脸。
司羽最初以为她说的是自己与她,后来才知道,其实最开始便是错的。
5.
司羽曾经听过这样一句话,爱情是有保质期的,更何况是对一个女人的宠爱。
Vampire的男人居然注意上了她,这才让是让司羽真正惊讶的,她只是冷漠地看着他,问他,什么?
男人姓吴,这是在他开始追求司羽时她常知道的,他偶尔也用志在必的眼神看她,如同戏耍一只鼠。
司羽觉得这个男人是要打乱自己的生活的,纠缠不清到她难以忍受。
向Vampire辞职,她并没有她收违约金,只是似是而非地朝她笑,对她说,跑吧,在这里,你斗不过他的。
司羽却走不了,这是女人留给她的房子,这是女人和她的回忆,有什么理由让她放弃呢?
6.
男人找上门时司羽正在擦拭她的高根鞋,黯淡的红使她不由自主的躁动,她想要亲吻她美丽的红鞋子,想要亲吻她死去的女人,想要穿起她的红鞋子跳舞,但是门那头的敲门声仍叩叩地响着。
门外是男人沉稳的声音,他说,我知道你在里面。
司羽将红色鞋子藏回盒子里,男人看着他,似笑非笑,问道,不请我进去?
司羽有一个瞬间极想一把将他推下楼,她觉得长了这么一张斯文面孔的男人很恶心。
就像那个给予她生命的男人一样的恶心面孔,司羽忍住了冲动,是一种嗜血的冲动,她差点忘了自己有狂躁症,曾经因为一个男人在她家里亲吻她的女人而用那双暗红色的高跟鞋砸破那人脑袋的她呵,她不再理会男人,而是躲进厕所里,用冷水洗了把脸,凉意使她略微清醒了些。
如果那个人没有拿她桌子上的照片,如果那个男人没有用迷恋已久的眼神盯视着照片中的女人,那么,司羽是不会这般克制不住自己的。
她回过神时已经用手中的红色高跟鞋砸破了他的后脑勺。
男人捂住伤口,透着她,似乎是看着曾经的女人,毒蛇一样纠缠的眼神,司羽却只是冷漠的看着,不语,看那男人红色的血,她只觉得畅快,满心地欢喜,血液里都叫嚣着渴求,她有那么一刹那是想杀了男人的,只是已然错过了机会了,她看着他,终于开口了,她说,你走吧,要捉我就报警吧,我不会跟你走的,弯下身子捡起沾染上血污的红鞋子,用袖子不断地擦拭。
那男人居然也不声不响地离去,良好的教养使他在受伤的情况下仍忘不去关门。
7.
司羽是喜欢血的。
喜欢血的味道,喜欢血的颜色。但是她很少穿红衣,因为她认为她配不上她所认知的红,最美的红只有她的女人。
此刻,司羽却是一身红装。
狸红色的眼线,暗红色的唇彩,艳红色的裙。手上涂抹的是她最喜欢的那款彩绘,搭配她纤长的指,勾人一样。
她躺在女人的床,盖着暗红色的被子,锋利的刀片割破了她的手腕,鲜红腥香的血充斥着房间,她忽而就觉得高兴了,她和她的女人人生死同穴呢…
她想,她的女人是不会爱任何人的,她想,那个男人是不会深爱她的女人的,她想,这世界上,爱她的女人的,只能,也只会是她一个了吧…
一个…就好了…
……
8.
吴一直喜欢一个女人。
只有Vampire知道,他喜欢的那个人曾经是他父亲的情人,那个女人妩媚,迷人,红得灼目。
吴看着Vampire时偶尔就会有那个女人的错觉,可是那个女人是寻不到了,也只能看着Vampire聊以自(zi)慰。
注意到司羽是Vampire提醒她的,的确,这才真正是那个女人的翻版,没有那种狂乱的气质,却是一张极其相似的脸。
吴后来探查才知道,这人是自己父亲的私生女,距离被那个狂燥症女人砸破脑袋有两三天了吧,他基本上能够证明那人真是自己父亲的骨肉,他想要把她带回家,或许,更大的原因是那是那个女人的女儿,拥有那个女人味道的所有东西,他都是忍不住想要拥有的。
找人撞开门时,已是在吴敲门许久后了。
房子里散发着糜烂的血香,吴打开房间门只看到司羽躺在床上,刺目的红色扎疼了他的心脏,那双红鞋子仍套在女人的脚上,她的脸上透出失血的青白。
他失神地走出房间,很远很远才听到尖叫,楼下有租客叫喊着,死人了…
原来,是真的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