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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3-09-11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西楼.枕石里的凌子月  阅读:

  1.

  有多久没看到这样的景了,却是梦中心心念念许久的。

  那是一棵苍老的树,树下一个年迈的女人安静地织着羊毛衫,斐然甚至能看见那女人安静的表情,反倒觉得心慌起来。

  斐然是想上前唤醒女人的,只是陡然的疼痛让她觉得似乎是有一道强光在眼前一般,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微微泛着亮光,她感觉自己的腿又抽筋了,那种抽痛让她忍不住呼吸加重。

  斐然此时还有些恍神,有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呢,她觉得分外的不好受,她的手脚被捆绑着,怀孕五月带来的沉重感让她不得不调整呼吸,她无法用手揉揉自己抽筋的左腿,只能努力的放松,摊平它,等待那阵疼痛微缓。

  身下的木板床即使是铺上了劣质棉被和草席,但仍然阻止不了冬天清晨的寒冷,此时天已然亮了大半,斐然估摸着时间,猜测大概是五点多,那男人也应该要带食物过来了。

  •   斐然所在的地方是偏远的一处山村,而她正是这里的一个村民买来的媳妇,而那人只花了两千元,只不过却是他仅有的两千元。

      “吱呀。”一道模糊的人影推开了房门,那个男人瘦削的身影映入了斐然的眼,沧桑的黝黑的老男人,斐然知道,这个人只有三十二岁,看起来却像是快要五十了一样,那张脸仿佛布满了风霜,他对着她笑,手里提的是一碗稀粥,或许还加了一些自己种的地瓜,还是因为她怀孕了,需要吃些好一些的东西,那男人的确是穷的,穷的几乎吃不饱,也只能让她吃这些了。

      那男人走过来解开她的绳子,扶她坐起来,斐然有一种无力的愤怒,她想要朝那男人大吼大叫,她想要给他一巴掌,她想要跪下来求他放她回家,她甚至有种疯狂的念想,毁掉这个孩子,但最终也只是无力的用勺子划拉着那碗地瓜粥。

      未入点滴的胃也有了饿的迹象,斐然捂着有些疼的胃,有一勺没一勺的吃起来,男人又出去了,顺手把门给锁上来,斐然知道,那是一把老旧的锁,破旧的,却能把她锁在这里无力挣扎,她嘲弄的笑,房子里只是在屋顶处开了个天窗,微弱的光线让她只能瞧见自己在镜中模糊的样子,消瘦,惨白,带一点不健康的青。

      这是她被男人买回家的第二年。

      2.

      斐然是在06年的九月分离开家去上大学的。

      她的故乡在云镇,那儿有连绵的山,她一直记得云镇的山,带着一些温柔的韵味,就像她的母亲。

      从斐然懂事以来,她家一直都是穷困的,父亲早逝,母亲的身体也不甚健康,只是她家却有一棵年迈的、独一无二的树。

      那是一棵苍老的树,斐然年幼是偶尔也会想要折断一支树枝,嚷嚷着要数数那老树有几圈年轮的,但却没有真正这么做过,她也是真心喜欢这棵树的,那是一棵不结果的树,只是夏天总会开花,黄颜色的,映衬着绿色的叶,格外亮眼。

      斐然曾经听镇上的老人家说过,这棵树早就过百了,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着了,比村上最年迈的老人家还要苍老,可那树却仍然显得很精神,仿佛年岁没有给它留下什么痕迹,就像是时间忘了它依然存在。

      斐然小时候就不是个恬静的女孩,就像一只好动的小猴子,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学会了爬树,夏天也总要待在树上乘凉。

      夏天时常热的让人难以接受的,斐然是一个很怕热的人,这时候的大多数时间里,她都爱爬到树上乘凉,有一些温暖的风,淡黄色的花朵带一点香气,斑驳的绿阻挡了毒辣的阳光,给她一种舒适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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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的树,也像她的母亲一般,陪她走过了很多个年月。

      她记得,每年诞辰那天,母亲总会温柔的摸摸她的头,给她煮一碗红糖鸡蛋,把她的身高记录在老树身上,直到她离开家去上大学的那年,那棵树上正好有着十八道划痕。

      她还记得离开的那天,母亲在月台上用一如既往的温柔目光看着她,只是带着不舍,她抱了抱自己年迈的温婉的母亲,怀里藏了一片老树的叶子。

      列车载着驶离,她看着母亲的身影渐渐隐去,默默地看着那一片老树的叶。

      虽然有着第一次离家的不安,但是斐然仍然是满心的喜悦的。

      3.

      斐然又作了一个关于树的梦,她梦见那棵老树颓然地落近了叶子,母亲无力地倚了树,掩着面看不清表情。

      斐然醒得越发的早,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八个多月的样子,球一样的鼓胀,她完全没有那种孕育生命的幸福感,只是觉得满心的忧虑,她想起她的梦,想起她的树,想起她的母亲,她觉得嗓子似乎哑了一样,难受极了,真想下床喝一口水,手上的绳子让她越发的厌恶那个男人,而此刻他还睡在她的身边,斐然猜想,她今天起得要比往常早。

      她努力想要移动身子,离那男人更远些,她也想坐起身来,只是绑紧的手使她难以移动。

      男人是在快五点醒的,他看了看她的脸,那时她正闭着眼睛,假装还在睡觉。他只是把她的手脚放平,再帮她拉好被子,才锁门出去。

      斐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悲,被禁锢在这样一所破旧房子里,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鼓胀起来,就像一只鼓起的青蛙,她把捆绑着手握在一起,眼睛酸疼,却只是盯着屋顶那个天窗。

      时间,让一个人麻木。斐然记得这句话,她觉得她可能会真的变成一个麻木的人呢,她不爱的生命在她身体里孕育,而她竟然无能为力,那男人朴实温吞的样子让斐然泛起了一股反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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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然怀孕九个多月时,明显的孕吐和不够营养的饮食让她瘦的像具骷髅架子。

      那个男人显得有些紧张,偶尔也会半夜惊醒,摸摸她的额。

      那男人还是要出去干活的,只是现在并不绑着她了,斐然努力移动着身子,下了床。

      斐然忽然用力地撞向床角,把她圆球状的肚子狠狠地往桌子撞去,疼痛,居然带了一点解恨,她很怕疼,一直很怕,抽血的时候都要抽噎着哭,但是此刻,那种比疼痛更加强烈的恨意居然让她忍不住狠狠的伤害自己,伤害那个孩子,水一样的蒸汽模糊了她的眼,她不想软倒在男人的床上,只能无力地摊在地板上,潮湿的液体慢慢地润湿了衣物的下摆,她不清楚那是血或者羊水,只疼得渐渐失去意识…

      3.

  •   斐然想,这应该是死前的回忆倒流吧。

      她看见了学校那片漂亮的白杨,那时候她还是个孩子,学不来温柔安静,秀气的脸,却有很活泼的个性,斐然高中时候读的是理科,是物理班,事实上他们班选择物理专科的人并不多,十几个人,斐然正好是物理科代表。

      其实斐然并不喜欢去离家太远的地方上学,但是陈年却是填了那一家远在广东的学校的,陈年是符合大多数人所喜欢的那种男人,并不是说他有一张特别出色的面孔,他就像树一样,安静,戴一副无框眼镜,笑着时候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

      斐然觉得,这就像是她想象中的那种类型,她这样活跃的个性,却一直都喜爱着那种安静稳重的人,就像陪伴她成长的那棵树一般。

      斐然把陈年填写的那个学校也照搬了去,可是最终真正考上那所大学的却只是她一人,陈年摸摸她的头,告诉她,恭喜你啊。

      那时候他们已经是不错的朋友了,斐然看着陈年眼中有一些难过的情绪,他考砸了,斐然很想告诉他,她不是喜欢那所学校,只是喜欢他啊,只是直到离开,她都没有告诉他,只是像置放那片老树的叶子一样,把它紧贴在心口,她的初恋,那无疾而终的情感…

      4.

      斐然觉得她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自己乘着火车远离,她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轻飘飘的,已经要像风一样随着她的思绪远离了,她想要笑,想要呼出心口淤积的那口气,她想要就这样彻底的死去,甚至觉得身上的钝痛都是如此美妙…

      “醒醒,怎么摔了…”男人的声音很焦急,咚咚咚的脚步声进进出出,又有一个女人窜了进来,是镇上的赤脚医生,她吩咐男人烧热水,把斐然扶到了床上,掐着她的人中,给她闻一些醒神的东西,斐然慢慢地转醒,她只觉得疼,耳边不断地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让她用力,她只能无意识地按她说的办,无力的换气,那种婴儿剥离母体的疼痛斐然忽然失去了那种渴望死亡的勇气。

      那是一个皱巴巴的丑陋的小孩子,斐然有一瞬想要摔死那孩子,可是那人只是抱过来给她看一眼,然后又抱给了那个男人。

      她听见他开心地抱着他笑,嘴里念着是个男孩,是个男孩。

      斐然闭上眼,累得晕了过去…

      5.

      直到来到这的第三个年头,斐然才真正的出了那个房门,你知道,她从来没有放弃过逃离,只是真正出了那家房子,她才懂得这个村子是那么贫疾。

      她第一次逃走,走了有两里路,被村上一个去砍柴的老农重新带了回来,他们用警惕的眼神看她,多可悲,在他们眼中,买媳妇是一件被允许的事情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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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然在那间屋子前种了一棵树,是男人帮忙带来的树苗。

      男人不知道,斐然只是需要不断地提醒自己,那棵老树还在,她的母亲一定还在等着她的,她一直用这样的信念支撑自己,提醒自己那男人和那孩子都只是陌生人,与她无关,她的家不是这,不是这…

      6.

      斐然甚至不太清楚那孩子叫什么名字,当他蹒跚地向她走来,他用软嫩的声音喊她,阿妈。

      斐然觉得她有一些难过了,她想要抱抱孩子,想要帮他擦擦不干净的脸,但是她最终什么都没有干。

      只是提着水慢慢地浇那株树,它歪歪斜斜地长着,和斐然一样瘦弱,看起来很不健康。

      斐然没有其他能提供给树,只能为它浇水,松土,让它这样长着,偶尔看着它,就能想起她的家,她的母亲,她的树,或者还有那个树一样的男孩。

      7.

      斐然的树死在一个冬天。

      它太瘦弱的,扭曲的枝干细瘦,树干歪斜,倒在了土地。

      斐然看着它,有什么东西润湿了她的眼,那男人把树带走,成为柴火的一部分。

      这个冬天冷得那么让人恐惧,斐然觉得泪水还没有滴落,就在她的眼睛里结成了薄薄的冰,一只小小的手拉住了她,阿妈,冷,进去了。

      她低头看见一个小小的孩子,鼻子冻得红红的,笑起来很温暖,“唔…”斐然默默地抱起了孩子,走进房子,腿微微发颤…

      她陡然发现,原本的一切是这样渐行渐远,她的树,她的母亲,她的家,其实她已然是回不去了…

      “阿妈,不哭…”孩子小小的手抚着她的眼,斐然只觉得难过,她的过去,早就死去了啊…

      她的灵魂像一棵缺失营养的树一样,死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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