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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的告别(一)

时间:2013-03-07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还珠阁主  阅读:
“又该是一个清明了……”
  小等一面用黑色签字笔在日历上圈着,一面喃喃自语着,良久,她合上日历,缓缓的起身,仿佛从另一个世界漂游了回来,再小步挪到阳台,倚靠在破旧的木门栏上,空洞洞的眼神眺望着很远处那枚载沉载浮的日头。
  
  那以后,小等再也没有留过长发。她的发型总是一撮一撮,重重叠叠的贴在圆圆的脑壳上,即便生机蓬勃的黑丝刚刚弥漫过耳际,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用一把锋利的小剪刀将它们剪断,将断发一股脑扔进抽水马桶,摁下按钮,水席卷着碎发绕了几个圈圈,随着“咕隆咕隆”的巨响,滑进了肮脏的下水道。
  小等曾经拥有一个可以算得上完整的家,但如同所有历经过或正在遭受着不幸的人一样,故事都是这样突兀的开头。三岁那年,家里出现了另一个女人,其实小等自己也搞不明白,父亲怎么突然背着一直在外辛苦打拼的母亲,养了另一个女人,母亲又为什么羔羊那样的温顺,得知了这一切,也还是用沾着自己血汗的钱养活着这个畸形的家。
  后来——那也是很久以后的后来了,有人告诉小等说,小等的母亲原本是一个尼姑,在一次布施时遇到了曾有过犯罪前科的父亲,母亲为父亲的故事动了心,亦或者,母亲信以为真自己是普渡众生的观音,可以救赎迷途的父亲,就这样还了俗,嫁给了他,一年后有了小等。一切都像极了小说中的情节,可是却真真切切发生在了小等身上,并且是如此的令人痛楚到心脾。
  三岁那年孤独的生日以后,每一个日子在小等眼睛里,都是一样布满尘土的暗淡,小等曾经不止一次想过死掉,她这样告慰自己:死掉也许就好了,也许就好了,就好了……
  可是真真切切死掉的,却是父亲。
  小等无法想象早已将心给了佛祖的母亲,是怎样生了这样悖逆的念头,大概是实在忍受不了这种侮辱,癫疯了的吧。心向着佛祖的人,竟然杀死了人,恐怕没有人会相信。街上的阿婆们互相传言着,说母亲用还俗后一直细心养着的那头乌黑的发,勒死了父亲,等她魂醒过来时,父亲瞪着那样大的眼睛,早已咽了气,母亲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抓来剪刀,剪断了自己的头发,将它们一把一把的吃进嘴里,嘶哑了的喉咙干吼着她要下十八层地狱。当那个被养着的女人扭着腰肢,打开门看到眼前残景吓得瘫软,好不容易踉踉跄跄爬出门报了警,等警察赶来时,母亲已经几近光头,嘴里残留着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黑发,攥着那把剪刀自杀了。
  那天起,小等真真正正的没有了家。
  寄居在亲戚家的日子,亲戚待她始终是不错的,小等也不再奢望什么,纵然她从来没有品尝过爱的滋味,纵然她的内心是如此强烈的渴望一份关怀,哪怕仅仅是一句不经意的问候。
  直到她遇到足以镌刻在生命中的那个人。

晴朗……
     小等踮起脚努力地呵出白气,用纤弱的手指在洁净的玻璃窗上反复划出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残日早已落下,夜幕在回忆中悄无声息的降临。一阵锥心刺骨的冷风,让小等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凄清的痛感将她拉回了现实,关上窗户,缓步挪到对于孤身一人的她来说过于宽敞的双人床,褪下衣衫平躺在床中央。小等害怕任何能勾起她孤独的事物,尤其是黑夜,那一团狰狞的黑将她团团围住,将她粉碎撕裂,那样的夜晚足以消磨掉一个人少得可怜的坚强,睁着疲乏的双眼凝视天花板,却看不穿午夜的尽头。
     晴朗走后,小等不得不一个人面对接踵而来的孤寂。
    
     晴朗,我是如此的需要你,你怎么忍心将我一个人抛弃在这里!
         时间总是如此,它不会等待谁,也不会赶在谁的前头,就像我们可以因为失去挚爱的恋人而痛苦,却不能祈祷这日子过的快一点;可以为当下的甜蜜而欢喜,却不能贪恋永远停留在此刻。
    漫长的夜终于在梦魇中褪去,远方泛起了鱼肚白,清晨的蓝霭缓缓的漾开,又是一年清明时。
     “黑暗终究是还会被光明所取代的。”小等如此安慰整夜辗转反侧的自己,双手撑起疲惫的身体下了床,揉揉布满血丝的双眼,穿好棉袜,对着镜子拍了拍浮肿的脸。
     走出公寓大门,空气一如既往的寂静清冷,时间还早,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小等一个人的身影像一棵孤独的树,抬头仰望,昨夜的月亮仍旧挂在迷蒙蒙的天空中。在去河滩的路上,偶尔能听到那些身穿素服的过客们匆忙的脚步声,它们钪钪的回荡在不远处,世界还是昨天那个世界,唯一不同的是,在晨曦中赶路的他们,手里大多捧了一束苍白的菊花。
     是啊!活在这个世界上,谁没有生老病死,可我的晴朗,鬼魅怎么忍心将如此善良的她夺去呢?!
    小等再次感觉痛不欲生,她没有去买任何祭奠的花束,加快步伐,朝着那个对她来说有着巨大吸引力却又恐惧万分的河滩走去。
    
     大学的时光理应是轻松愉悦的,可小等并不住校,晴朗死后,小等用母亲生前留给她的一笔钱,将她和晴朗住过的公寓租了下来。在这间布满了回忆的房间里,她丝毫没有感觉到死人的气息,相反,每块砖头都浸满了熟悉的欢笑和温暖,做饭的时候她会下意识的留出一双碗筷,偶尔碰到好玩的玩意儿,她也会去想晴朗会不会喜欢,虽然这些讲出来都是如何的情何以堪。
     没有功课的日子,她就来到离学校不远的河滩,整理好裙摆坐在布满晶粒的砂石上,从清晨的蓝霭到黄昏的日落,常常一呆就是一整天。望着簌簌流淌的河水,她经常有不顾一切跳下去的冲动,她渴望澄净的河水能够冲刷掉脑海里的伤痛,她希望激荡着的水花能够将晴朗托起,交还给她。
     今天是清明,她当然要来,来到这个夺去晴朗生命的地方,来到这个让永生不能忘怀的地方。
    从公寓到河滩大约有三十分钟,在小等呵着潮湿的白气到达时,天空中那半个苍白的月亮影子已经散去,晨曦均匀撒落在缓慢流淌的河水上,泛出一种恋人眼睛里才闪烁着的温柔的光。
     小等站在砂石上,怔怔的看着河水,和以前那二百多个河滩旁度过的日子一样,她感到刚才还怦怦作响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河水依旧川流不息。

     小等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就在她肆意的沉浸在冷咧的伤痛时,恍如隔世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姐姐,你在这里看什么呢?”
     这种声音……虽然它是那么的轻柔缱绻,但小等还是吓了一跳,旋即转过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小女孩,留着自然卷的黑发,小手背在身后,一双大眼睛直直的望着她,平静的双瞳里映着荒山野蔷薇那样的孤独。
     “呵呵,小妹妹,我在这里想一个很久以前的人。”小等简短而轻柔地回答。一个如此弱小单纯的生命,怎么会理解成人世界的痛楚呢?
     “姐姐,我看你表情很难过的样子,那个人,是死掉了吗?”

  •      女孩纯朴天真的问语,让小等的心狠狠得揪了一下,生疼。
         是的,她死了,死掉了,为什么和我在一起的人,都会死掉呢?
         “对,她死了,就死在这条河里。”
              说这话时,小等感到一阵钻心的痉挛,这种疼痛使她不由得佝偻了身子,她不想去面对这条河,不想面对晴朗已经死去的事实。
      
       晴朗是和四月天一样美好的女孩子,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成熟稳重,她乐观善良,最大的爱好就是滑冰,她说滑翔在雪白的冰面上,能够给她一种近乎飞翔的快乐。
       小等与晴朗相识在滑冰场。那时刚刚迈进大学校门,沉浸在兴奋中的小等,似乎暂时忘掉了压抑许久的痛苦,她尽情的奔跑、欢笑着,可她真的好笨好笨,那么多潇洒的面孔魅影似的在她眼前闪过,只有她踉踉跄跄的左右摇摆,眼看就要摔个嘴啃冰洋相尽出时,一只细白的手轻轻地扶在小等厚厚的手套上,小等来不及看清那人的模样,就被带着嗖的一声滑开了来,就是那次,她感受到一种有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轻松,那种飞速的滑翔,仿佛能帮她挣脱所有不堪回首的过往,任凭那些苦难再怎么追,也追赶不上风一样穿梭的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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