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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覆故人书(3)

时间:2016-05-21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南子  阅读:

  她说这话时竟然在笑,笑得让我喉咙发干。

  “伯兮偷腥,父亲怎么会知道?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寡妇,又怎么会认识犹太人?是你,一直是你……对不对?你喜欢我,她恨顾伯兮,所以你们都不想让顾伯兮继续活着!”她笑得很甜美,话语却冰冷,冷到我的身体也跟着失去温度。

  我强作镇定,不想承认,我怕我无论怎样开口都要失去她。可她没说错什么。是我忌妒顾伯兮,是我看不起顾伯兮,是我要害他。

  “裴深,你终归,忘了自己的身份。”她明明要仰视我,可语气依然高傲。

  我怕她说完便转身离开,忍不住上前一步,谁知她也上前一步,定定地望着我:“你做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我,伯兮不值得我托付……”

  •   最后的审判猝不及防落下,我与她四目交接,耳边车水马龙声蓦然远去,眼前花开绚烂,她的眸子光华流转,唯剩我的倒影。

      (九)漫长到我几乎可以回溯所有我们曾经相遇的时光

      尹书小姐再没提看望顾伯兮的事情,而是答应了要随我逃往香港。

      在出发前,她一直卧床将养,时不时靠着枕头就着清晨薄光看书。我为她熬粥,还能瞧见她被晒得微微泛黄的头发垂落肩膀的模样,这是我期待的岁月静好。

      她的话渐渐多起来,偶尔谈及国外留学生活,以及对未来的憧憬。

      等她身体大好了,我开始着急买船票和食物。她常说喜欢吃的东西,我都要一一买来,仔细包好。我从来都足够耐心,急不得的事情愿待来日方长。

      我以为她会在家里一直等我,可是临到出发那日,她忽然不见了。

      我一人游走在大街小巷,希望能在她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找到她,但等我终于看见她时,她却陷入了一场暴乱的洪流中。变化突然,我无所适从。

      喊口号的人很多,镇压的武装力量,让人群骚动不已。

      我看见有武警在混乱中用棍子打她,她没有动弹,随后一声枪响,她才不甘心地倒地。那一瞬似乎很漫长,漫长到我几乎可以回溯所有我们曾经相遇的时光。

      我想起她七岁那年坐在落地窗前,阳光透过薄雪,透过窗扉,在她身后映出一片蓝绿色的幻影,犹如孔雀开屏般美丽。

      她果然猝不及防地凋零枯萎,甚至来不及收起自己的羽翼。

      我疯魔似的拨开人群,勉强挤到她身旁,想即刻带她就医。她却打开我的手,硬塞给我一方手帕,手帕染血,上面歪歪斜斜写着什么,是我看不懂的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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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兮……伯兮……”她的嘴一开一合,说的一直是这两个字。

      最后,我还是没有能把她带走,暴乱的人群再度把我们冲散。我悲哀地看着远处的她陷入一片密密麻麻里,如同大雨冲刷过的土地,终于没了痕迹。

      “伯兮……伯兮……”

      尹书小姐到死都惦念着顾伯兮,所以,一九二五年冬,我前往上海监狱医院探望顾伯兮。

      (十)即便死亡逼近,她也从未回我以深情

      他脸上肉已瘦尽了,转头望我,呆滞的神情微微诧异,却不说话。

      我将那方染血的手帕交予他,他颤抖着接过,目光有瞬间的怔忡,良久后,才哑声道:“你……见过书儿。”语气笃定。

      我点头,他便突兀一笑。这笑撕扯他的胸腔,惹得他不停咳嗽,咳到最后,终于涨红了脸:“你见过她,她……”

      顾伯兮忽然问不下去了,眼泪从眼角滑下来。我有些动容,走过去,替他掖了掖被角。

      或许他也是喜欢尹书小姐的,只是那份爱同我的比起来,不知逊色多少。

      等到他容色缓和,我才将尹书小姐最后的境遇告诉他。他并没有显得惊讶,似乎那方手帕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将他扶坐起来,他才淡淡道:“手帕上写的是一个地址。我想她的父亲不会不为她留后手,所以落魄时一直劝她把那份遗产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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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这么做?”我明知故问。

      “嗯……我原来不理解,现在想想,我确实不够格让她孤注一掷。”顾伯兮的口吻带着倦意,“那时,她应该着急告诉你地址,想跟你走。你知道,这个时代,真金白银最实在,有了钱,你们在香港更能站稳脚跟……可她没想到会遇上这场暴乱,只能胡乱在随身手帕上写两个字,把信息传递给你……她没想到,自己匆忙写下的,却是我们以前开玩笑用的暗语……”他抬头望着我轻轻笑了一声,“你说,她是不是很傻?”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索性勉强让嘴角扯了一个弧度:“顾先生,您真会开玩笑。”

      屋外有点冷,我瞧见窗帘被吹起来,便站起来去关窗。

      不知为什么,那一刻我的步子有点颤。许是风实在太冻人了。

  •   尹书小姐曾说,当年艾伯德向她求婚,她觉得很麻木,既不高兴也不想反对。直到他卑微地为她系鞋带,她才觉得这个人无趣透顶。她不需要别人做一个卑微的囚徒,只需要人与她并肩而立。

      顾伯兮太了解她,不动声色就能将她打回原形。即便她知道他是毒药,仍甘之如饴。

      那我又算什么?

      顾伯兮说,她最后是想取出遗产随我逃亡,慌乱中只能呼喊他的名字,好让我找到那笔遗产。他已经病入膏肓,要不要钱已经无所谓了。但他的说法永远没有人可以证实,我不知道她倒下的那一刻,口中呼唤伯兮时带着几分真心。

      我只是遗憾,即便死亡逼近,她也从未回我以深情。我设想的与她所有美好的未来,终究成了梦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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