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边有一片核桃树,每逢中秋,村里人便来这里摘核桃。据说可以保佑家庭和睦,家人安康。
老人说,多年前村里住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和两个双胞胎儿子,父子三人相依为命。
夏天的时候,父亲在地里干活,儿子便在地中央的核桃树下玩泥巴。核桃树很粗,父子三人拉起手来才能围一圈。
日子简单而幸福。
儿子上学了,毕业了……
儿子,爹把这地分开,你俩一人一半,核桃树为界限。
不,爹,我们不分。两个小伙子异口同声。
父亲笑了,点着了烟斗。
转眼间,大儿子结婚了。
父亲也没再提过“分地”的事儿。
大儿子终于耐不住妻子的吆喝,跟父亲开了口。
爹,您以前说咱这地……
分。
老头儿吸了一口旱烟,眼睛也没眨一下,掷一下这个重重地“分”字。
大儿子心里轻松了一截,转而眼里没藏住那一抹悲哀。
地,分了。以核桃树为界限。
这样又过了两年。大儿子有了儿子,二儿子也成了家,有了一个小女儿。
哎,你说,爹一直跟咱过,以前还好,现在咱又有了负担,家里也就那么点儿地……二媳妇唠叨。
你别说了,爹跟咱过怎么了?再说,那核桃树不也是咱们的吗!
核桃树!核桃树!能吃饱肚子么……
二媳妇越闹越凶,老头儿坐在院子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偶尔咳出声来。
二子,从今往后核桃树就分给我了。地,你跟媳妇儿经营吧。
爹……
老头儿在鞋底敲了敲烟斗,倒出一小堆灰来,转身回了屋。
大儿子在东边地里扎篱笆,二儿子两口子在两边田头锄草。老头儿无事可干,干脆就坐在核桃树下,两个小孙子咿呀咿呀围着爷爷拽他腰带里的旱烟袋。老头儿摸摸孙子的头笑了笑。
孙女儿上高中了,孙子要考大学,老头儿病重了。
爹,您孙子要考大学了,得要很多钱,可……大儿子吞吞吐吐。
老头儿迟疑了一下,从苇席底下摸出一把零碎的旧纸币。
爹……我是说那核桃树……
老头儿地手停留在空中,好久好久,摆了摆。示意:给你吧……
爹……
老头儿猛吸了一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爹!我这没亏待你吧,况且您孙女也在上高中,你怎么能把核桃树分给老大呢?二媳妇尖锐的声音刺痛耳膜。老头子睁开眼睛,二儿子坐在旁边,二媳妇的身影在眼前晃动。
爹,那树……到底怎么回事啊?儿子有些无奈地愤怒。
好!爹,你金口难开,我去找老大理论!儿媳妇气呼呼地摔门而去,儿子也摇了摇头跟着出去了。
老头儿摸到手边地烟斗,艰难地舀了一斗旱烟叶,点着了火……
那夜雷雨交加。老二夫妇叫了人,连夜伐倒了核桃树,他自言自语道:爹,不公平,不公平我宁愿谁也别想要……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核桃树倒下了。正值盛夏,绿油油地青果洒落一地,还有凌乱,深深浅浅地脚印。
终于,在老二一家的干嚎声中,村里人知道老头儿去世了。
老头去世了,葬在核桃树的位置。
那年清明节,孙子回来了,孙女也放假了。
这天,他(她)们在爷爷坟头遇见了。
哥,我可以这么叫……
嗯!男孩脸上写满肯定。爷爷地核桃树被砍了……
那……我们重新在一棵!妹妹地眼里闪着光芒。
可以吗?
嗯。两张年轻地面孔相视一笑。
于是,老头儿的坟头又栽上了一个手指粗地核桃树。
后来,孙子留在了外地工作,孙女在家乡教书。
妈,那里长出了好多核桃树。孙女惊奇地叫道。
故事讲到这里,老人眼里洋溢着诡秘地神色问我:读书人,你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长出那么多核桃树吗?
为什么?
因为呀,这砍掉的是树,根还活着。
这片林子?
对了!一个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