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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草帽”姐姐

时间:2017-08-05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刘廷华  阅读:

 

每次回老家,看见戴着“芦苇草帽”在田间劳作的父老乡亲们,我便立刻想起,想起我原先一个胡同里的近门的一位姐姐,姐姐叫刘爱新。

我儿时记忆里的姐姐,扎着长长、粗粗的黑辫子,辫梢打着红色的蝴蝶结(或者粉红色的、或者绿色的蝴蝶结),高高的个子,亮亮的眼睛。姐姐爱笑,嗓音好,爱唱歌,姐姐的声音里,有那种吸引力和穿透力。那时没有“星光大道”这类节目,如果让姐姐参加“星光大道”,姐姐准能得年度第一名!

姐姐和男劳力一样,与他们干一样的农活。像担水,锄地,收割庄稼,就连推粪车子这类活计,一般男爷们,也比不过姐姐。

姐姐不光农活做得好,姐姐的细活做得更好,姐姐的手巧,会做各种针线活,还会给我编“蝈蝈”笼子。

姐姐非常疼我,每次从坡里收工回家,姐姐不是给我几支她在玉米地里擗的“甜秫秸”,就是给我几只姐姐逮的“蚂蚱”或“蝈蝈”,姐姐还利用下雨天,不能下地劳作的时间,给我扎编各种“蝈蝈”笼子。

  • 到了夏天,姐姐头上总是戴着一顶“芦苇草帽”。姐姐下地劳动回家时,草帽的四周的边沿上,别着一圈的“蚂蚱”,有时手里还提着“蝈蝈”笼子。“蚂蚱”们蹬着腿,“蝈蝈”在笼子里,还“吱乖,吱乖”地叫着。

    我小时候,每天快收工时,我就老早地跑到俺家胡同口的那个长石板“凳子”上,去等俺姐姐。坐在石板凳子上,我的眼睛,朝着姐姐来的方向,目不转睛地望着姐姐来的方向。

    听到姐姐的歌声了,听到姐姐的笑声了!姐姐的歌声,姐姐的笑声,是从庄北头的那面飘过来的。

    估摸姐姐快来到了,我就站到石板凳子上,翘起小脚尖,伸长脖子,朝着姐姐来的方向张望。只要一瞭望到到姐姐,我首先看到的就是姐姐的“芦苇草帽”。

    一看见“芦苇草帽”,一看见姐姐,我就顺着姐姐的歌声,顺着姐姐的笑声,老远地大声叫着:“姐姐——姐姐——”跑向姐姐跟前。姐姐见我跑着,姐姐就亲切地大声说:“弟弟,弟弟,慢着跑,慢着跑,别摔倒了,别摔倒了!

    姐姐一边说着,一边摘下脖子上的白毛巾,给我擦掉小脸上的汗珠,再擦去自己脸上的汗水,一边赶紧放下手中的镢头,或者铁锨,或者镰刀,或者铁耙子,或者扁担等工具,姐姐弯下腰,蹲下来,摘下那顶挂满“蚂蚱”的草帽,让我挑选几只大的“蚂蚱”和“蝈蝈”。我则高兴地说声:“谢谢姐姐!”并拉着姐姐的手,让姐姐到俺家里去喝碗茶水,歇一歇,因为奶奶的茶壶里,一天到晚地不断水,烟筐子里也始终不断老旱烟。

    姐姐的手很灵巧,会扎编各种“蝈蝈”笼子。姐姐用较细的秫秸莛子,能扎长方体的“蝈蝈”笼子。

    姐姐先挑选秫秸莛子,把莛子从高粱秫秸上擗下来,把没有虫眼儿的莛子,较粗的和较细分开类,较细的扎小笼子,而较粗扎较大的笼子。

    然后,姐姐把莛子用剪子绞成长短两类,再绞16根较粗的莛子,做立柱。立柱的高低决定笼子的高矮,四根这样的立柱,用细麻线把两头扎紧,就成了一根四棱柱体了,捆四根这样的四棱柱体,这四根柱体,就是笼子的四根立柱了。

    姐姐再固定笼子的四根长和四根宽,这样笼子的基本框架就做好了。接下来,就在立柱上,横着插一根较短的莛子,再紧跟着,在立柱的另一面插上较长的一根莛子。就这样,横一根,竖一根地向上排列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姐姐就扎好了一只精美的“蝈蝈”笼子。

    姐姐把笼子的两根莛子轻轻向外抽出一小段,出现一个空隙,姐姐就迅速把“蝈蝈”放进笼子里面去。“蝈蝈”在新房子里,摇摆着它头上的两根长长的触须,高兴地蹦上来,蹦下去。

    姐姐让我给“蝈蝈”掐两朵南瓜花,塞进笼子里面。姐姐又在笼子上拴上麻线,让我提着回家,并对我说:“弟弟,要想让‘蝈蝈’的叫声响亮些,还可以给‘蝈蝈’白葱头吃”。我高兴地大声说:“谢谢,姐姐!”就高兴地提着“蝈蝈”笼子向家跑去。

    我提着姐姐编的“蝈蝈”笼子,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叫着“奶奶,奶奶,快看,快看,姐姐给我编的‘蝈蝈’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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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接过姐姐编的“蝈蝈”笼子,把“蝈蝈”笼子举得老高,看了好几圈。奶奶发出了不断地赞叹声:“真好,真好,你姐姐的手真巧!”

    我搬来高杌子,站到杌子上,把“蝈蝈”笼子,挂在屋门口西面那棵酸石榴树的叉叉上,又给奶奶要了一小段白葱头,从笼子缝里塞进去。“蝈蝈”咬了一口葱头,可能是受到葱头的刺激,一会儿“蝈蝈”就开始“吱乖,吱乖”地大声叫了起来。

    姐姐还能用秫秸秘子编“蝈蝈”笼子,这种笼子像椭圆形,有一个大苹果那样大,只能放一只“蝈蝈”,但非常地小巧玲珑,这只“蝈蝈”笼子,可以拿在手里玩。姐姐还能用带皮的苘稞编“蝈蝈”笼子,编得这种笼子就像是很小的“鱼篓子”,但上口是封住的。

    姐姐是俺队里的“妇女队长”,性格很活泼,乐观,很勤劳。无论是带领社员下地劳动,还是在家做家务活,爱新姐总是在唱歌,有好多歌,像是“王二小放牛”、“洪湖水浪打浪”、“麦苗儿青来,花儿黄,毛主席来到咱们农庄”等老歌曲,都是我跟着姐姐,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学会了。

    姐姐在唱“洪湖水浪打浪”时,就把那顶草帽摘下,横着系在肩上,非常像电影里的英雄“韩英”。我可羡慕俺“爱新”姐姐哩,那时,姐姐就是我的“偶像”。

    那一年的麦后,姐姐冒着酷暑,利用几个其他社员在家歇午晌的时间,戴着一顶较旧的草帽(草帽的四周的边边都掉了),挎着篮子,到虎门村的山园子地里,捡摘人家遗漏到花椒树上的零散花椒粒。

    姐姐一颗粒,一颗粒地把那些零散花椒粒,从长满圪针刺的花椒树上摘下来,放进篮子里。在摘花椒时,姐姐的双手被花椒树上的圪针刺,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流了血儿,姐姐也不怕。

    姐姐把捡摘的花椒,拿到安站供销社里卖了,用换来的钱,在安站集上买了一顶崭新的“芦苇草帽”。姐姐非常爱惜自己的这顶用汗水辛苦换来的新草帽。

    新草帽买回家,姐姐要仔细地好好地装饰一下。为了防止草帽边缘破损,姐姐在四周边缘上,用好看的花布条缝上沿子,在新草帽子最顶尖的角角上,缝织上一块较抗磨损的布。姐姐用各种颜色的绣花线,在草帽子的“帽头”处,绣上两朵荷花朵朵。这两朵荷花,有绿的荷叶,有粉红的荷花朵朵。这样一装饰,使姐姐的新草帽,既美观又耐用。

    姐姐戴上这顶装饰一新的草帽,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去看姐姐。姐姐非常珍惜这顶芦苇草帽,只有在晴天的时候,才戴到头上,用来遮阳。

    但遇到下雨时,姐姐就赶紧把心爱的“芦苇草帽”,藏到衣服里。姐姐任雨水淋湿了全身,也不让姐姐心爱的“芦苇草帽”着上一滴雨水。

    姐姐真的不舍得让她心爱的“芦苇草帽”去淋雨。淋上雨水,草帽就会发黄,变黑。姐姐说:“芦苇草帽着了雨水,就会发黄,就会变黑,就不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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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我对“爱新姐姐”与“芦苇草帽”的记忆。新草帽真的舍不得让它去淋雨,怕发黄,怕变黑,怕不漂亮了。

    这就是那一代的人,这就那一代人们积极乐观的生活。她们爱唱,她们爱笑,她们心灵手巧,她们热爱生活,她们勤劳朴实,她们勤俭持家。

    那个年代的姐姐们,那个年代的父母们,确实太勤劳朴实了,那种积极乐观向上的精神,我永远不会忘记。

    这就是我的“草帽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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