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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河的消逝

时间:2014-02-11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王太生  阅读:

  我一扭头,一条河在我的肩上流淌。

  那是市河,与街道平行的河,岸上走着寂寞心事的人,河上划着放鱼鹰的船。人、树、房子、市井倒映在水里,像放一场无声的电影。

  在一些城市,这些年都会消失一些河。河与这个城市像亲人一样,临分别时,是那样的依依不舍。

  30年前,我所在的城市街边就有一条市河。河是另一种形式的路,水面上古老的砖桥,有很好听的名字:虹桥、升仙桥、陈家桥……

  那时候,我住在升仙桥旁,河对岸李家小媳妇,坐在一棵槐树下侧着袅娜的身姿梳头。河岸又高又陡,李家3岁的娃,在河沿上戏耍,一脚踩空,一个踉跄,一骨碌顺着河坡滚落河下。李家媳妇见状,像一头母鹿,拨开河坡上的杂枝荆棘,冲下坡去,一把拽住落在水里的娃。

  一条河的消逝,看起来起于某个不起眼的细节。其实,不起眼的细节,早已决定一条河的走向,甚至是它最后的消亡。

  •   填这条河,是从在桥头开老虎灶的朱二小开始的。朱二小将烧老虎灶的煤渣倒在河边,一点点蚕食这条河,老虎灶的后面,渐渐多出一块堆柴火的空地。

      朱二小隔壁开笔店的陆先生是个文人,他不会往河里倒煤渣,只是倒背着手,一声不响地站在他家屋后的河埠头上。

      河越来越瘦。桥头上,卖水产的小贩在劈河蚌,春天刚起水的河蚌又嫩又鲜,河蚌剔下的壳“哗啦哗啦”倒进河里。小孩子们捡起一枚枚河蚌壳,在水面上,放远去的河蚌船。

      卖金鱼的将那些瘦弱的、或有残缺的小鱼淘汰扔进河里,第二年那些原本属于水缸的被遗弃的金鱼,繁衍出小生命,“水泡眼”“绒球”“一点红”在水里浮游,原本的“弱势群体”,也有了出类拔萃的“俗二代”。

      有人在河里洗孛荠。大量从远处运来的,带着泥土的荸荠,洗干净了,拿到集市上去卖。河埠头不再是从前淘米、洗菜和浣衣的地方。满河的菜叶、被剔除掉的小荸荠在水面上晃荡,小荸荠又长出新荸荠。河水是一味药,修复小荸荠的生长基因,是小金鱼最后的家。

      岸上人家,像嵌镶在河流这棵大树上的一个个鸟巢,后来人口膨胀,原来的房子住不下,有人到城墙上取土往河里倒,东岸和西岸渐渐缩近,终于有一天,河流变成了窄窄的河渠。

      河,是社会和时代的情绪。一条河断流,人们通往家园的源头也就枯竭了。河湮没了,半座城墙消失了。我看到土入河时,水变成泥浆的挣扎。

      砖桥被拆掉了,鱼在寻途逃亡。那时候,外婆养的一只小花猫,有一天晚上从河里钓上来一条鱼,叼在嘴上,尾巴湿湿的。猫怎么会钓鱼呢?小花猫蹲在细细涓流的的河床上,发现了迁徙的鱼,就用尾巴一扫,一条鱼应声甩落到岸上。

      一条河在渐渐消失,到最后只剩下八字桥下还有一眼汪塘,像流泪的眼,那些水流仍倔强地往远处漫溢。奇怪的是,这口塘的水既清又凉,塘底铺着厚厚的煤渣,水从煤渣的缝隙汩汩溢出,就像从时间的缝隙逸出,原来是眼暗泉。

      河在地下而流么?或者说,它转换为另一种流动的姿态?不得而知。

      反正河消失了,在它原来的地方建起了楼房。住在房子里的人,还会想到这里过去曾经是一条河吗?深夜躺在床上,耳朵贴着枕头,还会听到一条河流淌的声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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