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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的,便让它成为过去

时间:2016-12-26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海心海言  阅读:

  电车、静安寺、百乐门,十里洋场灯红酒绿,洋楼气派弄堂逼仄。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是属于张爱玲的,那是她最好的时代。正如看《笑傲江湖》,便觉整个武林都是林青霞的。时光荏苒,林美人阔别荧屏已二十载,而“林青霞不在江湖,江湖都寂寥了,再也不见得意的笑”怕是留给我们最深的回忆。而许多人心中,除了有个江南情结,还有上海情结。源于十里洋场,源于《半生缘》,源于张爱玲。

  十几年前,张爱玲的作品《半生缘》(又名《十八春》)早已搬上荧屏,年少未曾读过她的书,亦不知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只知在“传统二分法”思想的指导下看待一切人与事,非黑即白,善恶分明。好与坏、对与错、爱与恨,都是绝对的,楚河汉界,渭泾分明。不知除了白天黑夜,阴天雨天也有它的名分地位。祝鸿才是坏事做尽,禽兽不如,恶人之首,每每出场都令人恨得咬牙切齿。而曼璐是助纣为虐,机关算尽。曼桢世钧是真爱的代表,却成为别人婚姻里的牺牲品,是好人蒙受冤屈,令人心痛不已。

  而现在读完张爱玲的作品,再来看电视剧《半生缘》,恍觉“不彻底的才是人性”。好人没那么好,坏人没那么坏。张爱玲骨子里的凉薄令人背脊发凉,却显得世俗而现实。民国临水照花人扮演冷眼旁观者的角色,揭开现实的面具,将生活原本的面具展现在你面前:生命是一袭华丽的袍,里面爬满了虱子。

  而从《半生缘》中,看到的不仅是有情人难成眷属的遗憾,封建家庭棒打鸳鸯的无情,还有更多的感慨。

  门当户对是亘古不变的命题,是无法逾越的鸿沟,是经过时代检验的成果,是婚姻生活的终极匹配条件。故李敖说“女不下嫁,男不高娶”。下嫁了,显得没眼光,委屈了自己,又不见得别人会珍惜。高娶了,吃了软饭,凡事沾光,总是低人一等,难免受气。门当户对不仅包括物质上的势均力敌,还包括精神上的旗鼓相当。经营皮货生意的沈家看上的是富甲一方石家的大家闺秀,而非出身贫寒的顾家闺女,住惯大洋房的石太太亦不会考虑一家几口挤在弄堂里的叔惠当女婿。

  •   而念过大学的曼桢自然不会选择混迹江湖的瘪三祝鸿才,家世清白的张豫瑾当了院长,与风尘女子顾曼璐到了谈婚论嫁阶段却止了步。翠芝和世钧家世相当,两小无猜,故二人分分合合却能走到最后。叔惠倾慕翠芝,却不敢迈出第一步,宁愿当战场上的逃兵。在门第悬殊面前被判了死刑,“爱无能”令叔惠爱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甚至,连翠芝写给他的信都不敢回。

      等待,是谁都辜负不起的未来。曼璐在父亲去世之后,挑起了养家糊口的重担。退学、退婚,沦为舞女。而张豫瑾却痴心不变等了她十年,误把单纯当深情。而当豫瑾想让曼璐在他与祝鸿才之间作出选择时,曼璐又一次负了他,选择回上海。认清现实的豫瑾终于脚踏实地,对这段感情不再抱有任何幻想,重新开始去追寻属于他的幸福。而曼桢和世钧吵架之后,种种变故纷至沓来,令她招架不住。对这段感情本就不坚定的世钧轻信谣言,以为曼桢已嫁作人妻,潇洒转身,不到一两年光景,便结婚生子。而世钧跟翠芝的相爱有多自然,便证明世钧跟曼桢的感情有多脆弱。

      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感情都是会变的。曼桢对世钧说:“世钧,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听到这句对现实的无奈与物是人非的感慨,令人唏嘘不已。世钧爱得太懦弱,叔惠亦爱得不彻底,故最后都注定与最爱的人擦肩而过,与不爱的人厮守终身,或选择追逐一段又一段缥缈的感情。电影《自梳》中,当阿惠因男友的劈腿而选择哭闹、自闭,甚至割脉后,意欢云淡风轻劝导她“感情都是会变的,帅哥都是靠不住的”。昔年,自梳女意欢不顾清规戒律与青梅竹马的旺成相爱,珠胎暗结时却被旺成抛弃,因他舍不得鱼塘,亦害怕浸猪笼。时过境迁,多年重逢,贫困的旺成不得不卖掉鱼塘,而意欢与他亦成为陌路形人,相见不想相识。

      岁月静好的背后,是谁在负重前行?论原生家庭对儿女的束缚或支持。因家道中落,曼璐退学退婚,沦落风尘,不得不下嫁祝鸿才。支撑起家庭大小开销,弟弟妹妹教育费用,却只换来家人的不理解与邻居的轻视。曼桢一天要打三份工,白天上班,晚上当家教。为了供弟弟上大学,婚事一拖再拖,最后耽误了自己。而骄横跋扈的石大小姐,不愁吃穿,婚姻自由挑选,可以为了面子与一鹏订婚,也可以反悔退婚,没有人会说她一句不是。顾妈妈的一句“为了你好”,便对曼璐曼桢进行道德捆绑与情感囚禁。而石太太的一句“你喜欢就好”让翠芝可以毫不顾忌,挑三拣四。

      勉强是不会有幸福的。爱或不爱,都是很自然的事。曼璐嫁给祝鸿才图个衣食无缺,言听计从。却不料祝鸿才只当她是一朵玫瑰花,而他想拥有整个花园。曼璐为了留住丈夫,借腹生子,最后连累了自己的妹妹,也得不到丈夫的心。翠芝与一鹏订婚又退婚,没有感情基础的承诺不过是儿戏,只当是闹剧上演。而翠芝最后嫁给了她深爱的人,那人却不爱她。故洞房花烛夜不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而是勉强结合相拥而泣。多年后,曼桢问“世钧,你幸福吗?”世钧听了眼眶一红,在她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回忆里的人不要去见,怕见了,只剩遍地鸡毛。支撑意念的温存回忆都会过度曝光,烟消云散。豫瑾记住的是十八岁的曼璐,单纯而美丽,而不是声名不清白的舞女。曼璐记住的也是专情而儒雅的豫瑾,特意穿了纪念性的紫色旗袍去见他,却得知豫瑾钟情的是她的妹妹而不再是她。所以,无论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分开的,过去了便过去了,没必要再藕断丝连,纠缠不清。你以为他还会初心如故原地等候,却不知他早已繁华看遍千帆过尽,身边多了携手陪他看风景的人。如果他真的爱你,会来找你的。如果没有任何消息,那便是爱得不够。电影《一代宗师》中,叶问离开佛山时,在妻子手中写下“郎心自有一双脚,隔江隔海会归来。”

      说什么非你不可,最后发现自己才是自己的依靠。曼桢得知世钧结婚后,淋雨走到桥上,撕心裂肺哭喊着“世钧,你为什么负我?”历经劫难后,家人搬去了内地居住,非她不娶的人已另结新欢。曼桢离开了江湖,也就远离了是非,躲到苏州小镇去教书,过去了自己的小日子,平淡而安然。原来,非你不可不过是年少轻狂,一生一世也不过是糖衣炮弹。为感情痴守半生的豫瑾被现实泼了冷水后迷途知返,不出半年

      ,便觅得佳人,共结连理,婚后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睹物思人不过是一厢情愿,自我折磨。世钧与曼桢分开后,连昔日的订婚戒指都不愿保留,他不必再依靠回忆过活,也无须在往事里取暖。故将戒指嵌在树上,那他们爱情见证的地方,并刻上“曼桢再见”几个字,是再也不见。一个转身,便可将回忆埋藏,往事入土为安。而昔日曼桢织给他的毛衣,大概也不会穿了,早已压箱底。故情到深处,亦尽量少送些纪念品,免得他日变故,爱情美好的见证某天也会被打包寄回或遗弃于收纳箱里。偏爱私藏的分享某天亦会变得面目可憎,相见生厌。某位歌手的歌会被打入冷宫;某个景点会勾起伤心回忆;某些照片会自带催泪功效;某本书会令你回忆泛滥;某些美食令你不敢再点第二次;某些城市令你不想再涉足;某些聊天记录早已清空,不留痕迹。

      前尘往事都不过是南柯一梦,梦醒了,日子还是要回归到正常轨道。那些酒后真言信誓旦旦,对抗世俗挑战礼法的荒唐事暂且收起,束之高阁。上班下班,按时打卡。养家糊口,柴米油盐。洗手作羹汤,闲来打麻将,生活还是照旧。多年后,曼桢与世钧在饭店里互诉衷肠,道出缘由。曼桢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世钧却求曼桢给他个机会,已经错过十二年,不想再错过。而曼桢深知世钧生性懦弱,知道他离开了房间就做不到了。果不其然,再见面时,世钧带着家人过马路,对迎面而来的曼桢熟视无睹,擦肩而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于世钧而言,从小缺少父爱,少了坚毅与担当。况且人近中年,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改变”意味着离开舒适区,推翻一切重新开始。人都有惰性,何必选择难爬的山,难走得路?为了不可知的幸福,而放弃眼前的安稳,这不现实,也没有胜算。人到了一定年龄便会明白,什么都是缥缈的,都是不可确定的,只有孩子才是最真实的。小情小爱显得幼稚而肤浅,经不起风吹雨打,也耐不住时间考验。

      “对于三十岁以后的人来说,十年八年不过是指缝间的事。对于年轻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回不去的,便让它成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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