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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纸辛酸泪,尽是断肠言

时间:2016-05-19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莫耶  阅读:

  我是宝剑,我是火花。

  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

  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

  这是君宇生前自题像片的几句话,死后我替他刊在碑上。

  君宇!我无力挽住你迅忽如彗星之生命,我只有把剩下的泪流到你坟头,直到我不能来看你的时候。

  ——评梅

  •   这是北京陶然亭公园內一块墓碑上手写的碑文,园内中央岛西北山麓丛林之中,两块汉白玉石墓碑并排而立,墓碑下沉睡着两个青年男女的灵魂——山西早期革命家高君宇和才女石评梅,他们用生命谱写了一曲悲凉的爱情之歌。

      高君宇(1896—1925),山西省静乐县人,自幼才华出众,1916年考入北京大学英语系。五四运动时,高君宇作为北京大学学生会负责人之一,积极参加了这场运动。1920年10月,北京共产主义小组成立,高君宇是小组最早的成员之一。1923年2月,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爆发。高君宇等受党的委派,领导工人同反动军阀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后高君宇受党的委托,担任孙中山的秘书。1925年3月1日国民会议促成会全国代表大会开幕,他是代表之一。3月5日,因突患急性阑尾炎,于病逝于北京协和医院,年仅29岁。

      石评梅(1902—1928),中国现代著名的女作家,山西省平定县人,“民国四大才女”之一,另外三位是吕碧城、张爱玲、萧红。石评梅乳名心珠,学名汝璧,因爱慕梅花之俏丽坚贞,自取笔名石评梅。石评梅自幼得父亲亲自教导,饱学诗书,文学功底深厚。1919年,石评梅考入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体育系。读书期间,她结识了冯沅君、苏雪林等,并同庐隐、陆晶清等结为至交,并在《语丝》、《晨报副刊》等报刊上发表大量诗歌散文、小说。作品大多以追求爱情、真理,渴望自由、光明为主题,小说创作以《红鬃马》、《匹马嘶风录》为代表。

      1921年,经历过一次爱情失败的经历,石评梅郁郁寡欢,抱定独身主义,不再婚嫁。在一次同乡会上,她认识了高君宇,高君宇曾是石评梅父亲的学生,二人又是同乡,彼此印象不错,有很多共同的爱好和追求。二人初见之后都以“识荆”为喜,开始书信往来,友情日深,渐渐生发出朦胧的爱情。

      1923年秋天,石评梅在北京女高师毕业后,留校任该校附中女子部主任,兼国文、体育教员。一天,石评梅接到了正在西山养病的高君宇的一封信。信中夹杂着一片香山红叶,上面写着两行题诗:

      满山秋色关不住,

      一片红叶寄相思

      因高君宇在老家有父母做主成婚的妻子,石评梅宁不忍“侵犯别人的利益”,破坏别人的家庭,选择将那片充斥着爱意的红叶退回。她在红叶的背面题写道:“枯萎的花篮不敢承受这鲜红的叶儿”,并将自己的感情深藏心底。

      她与高君宇之间,一直保持着“冰雪”般的友谊。收到退回的红叶,高君宇内心十分痛苦,但仍然以尊重的态度写道:“你的所愿,我愿赴汤蹈火以求之;你的所不愿,我愿赴汤蹈火以阻之。不能这样,我怎能说是爱你!”

      为了表明自己对爱情的忠贞,高君宇特意从广州买了两枚象牙戒指,一枚连同打仗时用过的子弹壳寄给石评梅作为生日留念,另一枚戴在自己手上。

      石评梅戴上了这枚特殊意义的象牙戒指,“用象牙的洁白和坚实,来纪念我们自己静寂像枯骨似的生命。”后来著名的女作家庐隐,以高君宇和石评梅的爱情故事为原型,创作了小说《象牙戒指》。

      1925年3月,高君宇病逝于北京协和医院。高君宇的死,对石评梅犹如晴天天霹雳,她痛悔交加,在高君宇的墓碑上题写了他生前的诗句:“我是宝剑,我是火花,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

      每当思念高君宇时,石评梅便来到他的墓畔,将满腔血泪化作断肠文字,“寄向黄泉”,寄予她的君宇。她责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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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年来冰雪友谊,到如今只博得隐恨千古,抚棺哀哭!”她怨艾死者:“你为什么不流血沙场而死,你为什么不瘐毙狱中而死?却偏要含笑陈尸在玫瑰丛中,任刺针透进了你的心,任鲜血掩埋了你的身,站在你尸前哀悼痛哭你的,不是全国的民众,却是一个别有怀抱,负你深爱的人。”(《梦回寂寂残灯后》),一字一句,缠绵悱恻,深刻隽永,叙不尽的思念,道不尽的深情。

      高君宇的死,使得石评梅自哀自怨,自怜自叹,咀嚼着其中的甜蜜与凄苦:“披上那件绣着蛱蝶的衣裳,姗姗地走到尘网封锁的妆台旁。呵!明镜里照见我憔悴的枯颜,像一朵颤动在风雨中苍白凋零的梨花。”

      等到她日渐平复心情后,她写道:“自你死后,我便认识了自己,更深的了解自己。”“我们的生命并未死,仍然活着,在无限的高处创造建设着。”(《缄情寄向黄泉》),她要完成君宇未完的志向。

      她关心时政,教书育人,“三一八”惨案中,她愤然作文:“和珍!你明天出了校门走到石驸马大街时,你记的不要回头。假如回头,一定不忍离开你自己纤手铁肩,惨淡缔造的女师大;假如回头,一定不忍舍弃同患难,同甘苦的偕行诸友;假如回头,你更何忍看见你亲爱的方其道,他是万分懊丧,万分惘怅,低头洒泪在你的棺后随着!你一直向前去吧,披着你的散发,滴着你的鲜血,忍痛离开这充满残杀,充满恐怖,充满豺狼的人间吧!”(《痛哭和珍》)

      1927年清明节,她在陶然亭高君宇墓畔,写下慰藉亡灵的《墓畔哀歌》:“假如我的眼泪真凝成一粒一粒珍珠,到如今我已替你缀织成绕你玉颈的围巾。假如我的相思真化作一颗一颗红豆,到如今我已替你堆集永久勿忘的爱心。我愿意燃烧我的肉身化成灰烬,我愿放浪我的热情怒涛汹涌,让我再见见你的英魂。”“我爱,我原想追回那美丽的皎容,祭献在你碧草如茵的墓旁,谁知道青春的残蕾已和你一同殉葬。”“我爱,这一杯苦酒细细斟,邀残月与孤星和泪共饮,不管黄昏,不论夜深,醉卧在你墓碑旁,任霜露侵凌吧!我再不醒。”(《墓畔哀歌》)扣人心弦,凄婉悲怆,刻骨铭心。

      1928年9月18日,年仅26岁的石评梅猝患脑膜炎,医治无效,于9月30日亦逝于北京协和医院。

      她死后,友人们根据其生前与高君宇“生前未能相依共处,愿死后得并葬荒丘”的愿望,将其尸骨葬在君宇墓畔,她的家乡山西省阳泉市郊区义井镇小河村建有石评梅纪念馆。

      这位多情的女才子,带着无穷的思念与遗憾撒手远去,留下满纸辛酸泪,断肠言。她同高君宇的爱情,点缀了她短暂的人生,凄凉中绽着无尽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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