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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的“慈善”

时间:2014-08-31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李业成  阅读:

  《金瓶梅》的作者,对富人的印象不好。《金瓶梅》在写西门庆的同时,还隐含另一个“西门庆”,在第三十四回中,引出“东门外一个大庄屯人家,老儿六十岁……手里无碑记的银子,可是说的牛马成群,米粮无数,丫环侍妾成群,穿袍儿的身边也有十七八个”。这个财主显然比西门庆还大,房里的太太比西门庆多好几倍。西门庆的帮闲应伯爵,虽然巧舌如簧,但在西门庆面前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讲财主的笑话,一不小心就刺着了西门庆这个同类。在一次酒席间应伯爵讲了这样一个笑话,说一秀才上京,泊船在扬子江,到晚,叫艄公别处泊船,说此处有“贼”。艄公问,何处有贼?秀才说,那碑上不是写着“江心贼”吗?艄公说,那是个“赋”吧?秀才说:“赋便赋,有些贼形。”不想这正刺着了西门庆,应伯爵吓得连忙赔罪。

  一个世道的败坏是由吏治腐败引起的,官员滥权腐败造成世风日下。在那样一个为富不仁的社会,用应伯爵的话说“老儿不发狠,婆儿没布裙”,已没有了道德理念。《金瓶梅》中常说的一句话“信天理没饭吃”,也是对那个世道的概括。在那个世道,市侩理论取代了伦理道德,整个社会银子说话,没有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富人。从权力阶层到市井社会,皆认同这样一种荒谬理论。权力阶层丧失良心,低层人无可奈何。西门庆这个恶人,“专在县里包揽说事,广放私债,贩卖人口”,当地官府衙门和东京衙门,关系全部打通,有恃无恐,他可以把任何一个无辜的人送进衙门里治罪。他用银子贿赂官府,陷害无辜,夺人妻,谋人财,无恶不作。西门庆在生意上勾结贿赂官吏,谋取暴利,偷税漏税,是一个不法商人。做了官之后,贪赃枉法,在家中接见杀人案犯,收受贿赂。他的品行极其败坏,家里有六房老婆,依然在外养女人,仆人的妻、伙计的妻、丫环、婢女、奶妈子全奸遍,拿银子包养妓女,住在妓院里半月不回家。他本是个奸商,送礼得官之后,奸商的性质不改,利用手里的权力和官场人脉,更加疯狂地聚财,衙门里领着俸禄,家里开着七八个店铺。养女人喝花酒,官衣官帽,骑着高头大马,军牢喝道,中国社会历来不乏这样的恶人发迹。《金瓶梅》的作者对西门庆这号人憎之入骨,视为“鸟人”,正是这样的一个鸟人,却做了山东提刑所理刑正千户。一个市井无赖,一张礼单就换来了这么大一张官票!

  西门庆的慈善之举,做在他财运、官运、福运最隆重之时。本身恶根未除,他的这种慈善举动目的是祈财、祈官,祈福。再是一个土财主暴发户财富膨胀心理,没有使不到的钱。永福禅寺长老亲自化缘上门,口称“扶桂子,保兰孙,求福有福,求寿有寿。日后早登科甲,荫子封妻之报”。西门庆对长老是这样说的:“实不相瞒,在下虽不成个人家,也有几万产业,忝居武职。不想偌大年纪,未曾生下儿子,有意做些善果。去年第六房贱内生下孩子,咱万事已是足了……蒙老师下顾,那敢推辞。”捐了五百两银子。一个富人作恶作得心慌,要为子嗣求愿做点善事买个平安,这不奇怪。西门庆一桩最大的心愿是他的子嗣官哥儿将来读书做官,西门庆虽然送礼得官,却是个武职,不如文职有面子。

  西门庆做完这一桩善事,就像去了一块心病似的,立刻向大婆子吴月娘回报,见了六房李瓶儿,又把自己的慈善功德、替官哥儿求福的事说了一番。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做点善事确实不一般。吴月娘信佛,最清楚西门庆的恶行,对西门庆的慈善之举非常高兴,说:“哥,你天大的造化,生下孩儿。你又发起善念,广结良缘,岂不是俺一家儿的福分!只是那善念头怕他不多,那恶念头怕他不尽。哥,你日后那没来回没正经养婆娘、没搭煞贪财好色的事体少干几桩儿,却不攒下些阴功,与那小孩子也好!”真是肺腑之言。你道西门庆怎么说?“……咱只消尽这家私广为善事,就使强奸了嫦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西王母的女儿,也不减我泼天的富贵。”原来这西门庆压根无善念,只是花钱买心安,如果把这类富人歌颂成“慈善家”,真是大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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