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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挣扎的人生是最幸福的

时间:2017-08-27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独木舟  阅读:

四月的最后一个下午,我往包里装了一个信封,里面是两张朴树演唱会的门票。

然后,我坐地铁去了五棵松。

车厢里很空,大概是因为很多人都出城去度假了。一眼望过去,乘客们的脸上都是放松的神情,与工作日的情形完全不同。

我一向缺乏對地理的认知,也不知道这一趟十几站坐下来到底走了多远。朋友给我解释,你在东四环,五棵松在西四环,差不多是横穿了大半个北京城。

这样啊……当时我脑子里就冒出一个有点儿造作的句子:我,穿过半个北京,去看你。

  • 说起来,其实这点距离也算不了什么,毕竟我曾经为了看演唱会还特意从北京飞去过广州。

    但这种感觉——这种郑重其事的感觉——这种郑重其事去赴约的感觉——

    每一次都是不同的。

    前段时间和一个好朋友吃饭,我说,其实每年春天我都很丧,心里有很多苦闷,但是没有人可以讲,很多时候还要假装很积极的样子,太累了。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就指着四月底朴树的那场演唱会活了。

    他第一时间就问我,要不要我送你票?

    我的这位朋友,实话说是有点儿神通的。我知道他能说到做到,但我连想也没想就回绝了。

    那一刻我有点儿太认真了,我说,这是朴树啊,多难得才能见一次,我想自己买票去看。

    从地铁站出来,朋友圈里已经有人发了他新专辑里的歌,那首《清白之年》,我克制了一下,没有去点开。

    是因为心里有某种仪式感吧,直觉告诉我,晚上我会听到现场版的。

    在这个时候,我无意中一转头,看到路边一个破旧的大院子,院子里有三个并排摞着的汽车轮胎,分别被喷成了粉红色、粉蓝色和黄色,一个小孩从门口飞快地跑过去。

    这个画面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却那么深刻地留在我的记忆里。这或许只是因为,在去看自己喜欢的人的路上,每一个细节都衍生出了它独有的意义。

    我早就想到了,在现场我肯定会哭,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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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了解自己——我就是这么矫情。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他才刚一出场,灯光打在他的身上,舞台两旁的大屏幕上放出他的脸的第一秒,音乐声还没有落地,我就不可自持地落下泪来。

    我身边的男生朋友小声地跟我讲,离我上一次看他的演出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他老了好多啊。

    是,我想了想说,但我依然觉得他很好看。

    很多人想起朴树,首先想到的是“害羞”“忧郁”“不爱说话”之类的印象,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一直觉得他是“好看”的。

    他的样子一直是我所喜欢的——那种独一无二的鲜明,超越了容貌。

    他脸上有了明显的皱纹,神情有些憔悴。他还是那么瘦,像某种食草动物,宽大的绿色外套在他身上显得更加宽大,他看起来还是清清爽爽的干净模样。

    瘦,意味着克制。

    干净,是一个男人保持少年感的秘诀。

    他四十四岁了,入行已经二十来年。你很难想象他唱完歌停下来讲话的时候,脸上还有不入世的青涩和笨拙。

    “我一直在学着去接受所有不如意的东西,可是……接受……好难啊。”

    《且听风吟》唱到最后一句时,我们能从大屏幕上清晰地看到他眼里的泪,他转过身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来说,我好久没有这样哭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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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傻兮兮地跟着他一起哭,为什么呢?

    好像也轮不到我心疼啊,我自己也并没有混得多成功、多牛啊。说心疼他,是不是有点可笑?

    可是我的心啊,疼得就像被一支箭洞穿了,血一直“咕噜咕噜”往外涌。

    我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才把头低下去,在包里翻了半天才翻到唯一的一张纸巾。

    学着去接受,接受人生中不能如愿的那些事情,学着忘却那些刻骨铭心的遗憾。

  • 这些话听了多少年,你已经不记得最初是从哪里听来的了。在后来的岁月里,你自己对自己重复了一万次,几乎已经相信这就是生存下去必须掌握的技能。

    可是有个人,他站在三面台上,磕磕巴巴地面对着成百上千的人说——接受,好难啊。

    他说得那么诚恳,每一个字都能砸穿地面。

    这五个字里,有赤子之心。

    放完一段他在演唱会之前录制的视频后,他出来问:“是不是把你们看颓了?我刚刚站在旁边看自己那张脸,我都看不下去……”他又说,“下面这首歌,你们帮我唱副歌好吧?”

    《生如夏花》第一个音响起来的时候,所有人一下子全站了起来,要怎么形容那一刻——我觉得,就像有人在场子里放了一把火。

    《生如夏花》,这是2003年的专辑,到今时今日,已经过去了十四年。

    很多人都说,我们等你出新专辑等得太久了。

    但“等待”的真实涵义是什么?这是十四年里,我们过得好好的,朴树不唱,还有千千万万个歌手在唱。我们多得是歌听,多得是演唱会可以看,谁也没有一心一意地在等他。

    这十四年里的种种煎熬,建造与摧毁,无数次推翻与重来,饱受折磨和自我怀疑的,只有他自己一个。

    西西弗斯推石头,也不过是如此。

    我们爱他,不吝以最高规格的词汇赞美他,说物是人非,说北京房价涨了十几倍,但你还是最初那个倔强的少年。

    可是又有多少人真正理解,在污浊之中保有少年意气,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给翠花发了一张现场的照片,我说,我一直泪崩。

    她回我说,某种程度上说,其实他好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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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止一次地说过,许多年来,因为我个性太糟糕的缘故,跟许多旧时的朋友都失去了联络,她是屈指可数的在我生命中长久留存下来的朋友。

    在我二十四岁生日的时候,她寄了一张《生如夏花》的签名CD给我,那是她以前混歌迷会时弄到的。我记得自己似乎问过她,送给我了你自己就没有了啊,那你怎么办呢?

    而她好像是这样回答我的:没关系。

    那张CD我一直带着,每一次搬家都小心翼翼地确认,生怕会遗留在上一个住所。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买CD机,事实上它对于我来说,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后来的很多年里,我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朋友。

    我们都老了一些,好像理所应当也变得比从前要自私了一些,我们口口声声说“我不为自己想,谁会为我想”。

    戾气像是某种传染性的疾病,有着不可逆的后遗症。

    而变通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我们被迫都在学,可是一直掌握不到要义,学不到精髓,到最后只不过是把自己弄成一个半吊子。

    还有人说,你看,连朴树都说“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坦白说,我从来不相信这句歌词是他真心想说的话,很主观。我知道,这话说来很自以为是——但我就是认为,他的境界一定不只是到这里而已。

    我找了许多关于他的资料来看,有别人采访他的人物稿,也有他的视频。我看见他在瓦那纳西,他说:“我还是对悲伤非常敏感,即使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喜欢明亮的,我喜歡开放的,但我觉得,那种悲伤还是在我心里的。”

    镜头从下往上摇,画面里的恒河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有很多很多船只,很多很多人在那条河里沐浴,洗刷衣物。我有些恍惚,灵魂还流连在那些岁月里,而此身却已是百孔千疮。

    演唱会结束的时候,全场的灯都亮了,他刚刚唱完最后一首。我转过头去对朋友说,你还能想到谁,会在自己的演唱会上唱《送别》这种歌。

    观众们都站了起来,依依不舍,鼓掌一遍又一遍。其实我没有听见有人叫“安可”,台上的工作人员都要收拾乐器了,突然之间,朴树转过身来,用商量似的语气说:“要不,再来一首?”

    他把新专辑里的一首歌又唱了一遍,最后,他终于说:“谢谢你们,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好了。”

    我站在那儿,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挣扎的人生是最幸福的,但我们为什么还要挣扎呢?

    平稳而顺遂的生活会扼杀什么,很多人都没有往深里去想过。我们总是刚刚一触碰到那个问题的边缘就赶紧缩回自己的手,因为天性中本能的趋利避害,我们原谅了自己的怯懦。

    理想是什么,不曾为它呕心沥血,就不配说爱过。

    恪守信念如果只是像点一顿外卖那么简单,那它的高贵又如何彰显?

    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要走人世间少有人走的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的坚持,而是一生一世。

    一个人在十几二十岁的时候跟世界闹别扭,别人都会说,那是因为他还不成熟。

    可一个人到了四十四岁的时候还在跟世界闹别扭,你要知道,他是以血肉之躯承受苦难的圣徒。

    好高兴再看到你,像是某种指引。万马齐嘶的时代,终究还有几个值得去爱的人。

    我爱你,小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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