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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莫行舟

时间:2017-08-27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乔绥  阅读:

我和盛夏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我住在龙门菜市场第二条通道中间的铺子里,前厅由爸妈放满了各种鱼类的水箱。通常上一秒还在吐泡泡的胖头鱼朋友,下一秒就会被爸爸大手一捞,扔在大砧板上痛苦地打挺。

盛夏住在与龙门菜市场仅一墙之隔的城乡结合部里,跟我家不同的是,她的家里没有前厅,却有一间十分宽敞的大平房,里面放置了四张台球桌。地上还总是会有很多烟头。

相同的是,我们两家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她家院子里种了很多茎上长满小刺的月季,无一例外都是大红色,她说她喜欢这种张扬的艳丽。我的院子里则种满了各种栀子花和小茉莉,因为花开的时候,它们至少能轻微地缓和一下伴随了我十几年的鱼腥味。

这些花都是以前我们从公园的花坛里偷来的,我打掩护,盛夏负责辣手摧花。然后我们把各自的花带回家种在小院里,时不时就踩着板凳扒在墙头,分享彼此的种花心得。

我家和盛夏家的小院子只有一墙之隔,我们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就像盛夏说的那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 盛夏的爸爸是个郁郁不得志的诗人,我时常在翻过墙头去盛夏房间的时候,看到坐在院子里藤椅上读诗歌的盛叔叔。我很喜欢他,除了一点——他娶了一个那样的老婆。

    盛夏七岁时亲生母亲就生病去世了,在她九岁时,她爸给她带回了一个后妈。那个脾气暴躁蛮横的女人动辄就对她打骂不止,随着盛夏年龄的增加,后妈手里的工具也从晾衣架进化成了擀面杖。

    盛夏凄惨的叫声经常回荡在我们的院子上空,每到这时,我总是匆匆忙忙地拎着板凳攀上院墙,把她连拉带拽地抱到我的小院子里。这对我来说很容易,因为我们家餐桌上常年存在的即将过期的鱼肉,把我养成了一个比同龄小孩要略微敦实的姑娘。而盛夏呢,她跟我完全相反,轻得就像一阵风。

    记不清有多少次了,她坐在我咯吱作响的小木床上,咬牙切齿地咒骂着那个女人。而我就从书桌里拿出那瓶专门买给她用的药水,用棉签蘸着,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我们曾经共同拥有过很多个夜晚,那些夜晚里有闪烁的星星、素雅飘香的茉莉、湿润绵密的月光,以及涂药时盛夏吃痛的吸气声。

    我们这样相互扶持,相互偎依着,度过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我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这样艰苦又安稳地做着彼此最重要又最独一无二的朋友。

    直到我们遇见解行舟。

    从小学到初中,因为学校小,我和盛夏一路都是同班过来的。高中时我们都去了离家稍微有点远的学校,因为学校很大,我们没有被分到一个班。

    能够去远一点的学校上课,盛夏表现得很兴奋,虽然一中离家也并不算太远,可只要不用一放学就看见马路对面从棋牌室里出来的后妈,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于是报到那天,她很早就穿好校服扒在墙头上扯着嗓子催促我说:“小鱼你快点,一会儿咱们该迟到了。”

    其实那会儿月亮还挂在浅蓝色的天上,但她催得紧,我捋了头发给自己扎了一个十分随意的马尾,然后就出门了。

    龙门区是这座城市最贫穷,治安也最差的一片区域。这里的规划也乱,房子的形状千奇百怪不说,头顶的天空都被交错私搭的电线给分割成一块一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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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盛夏的童年几乎都是在这样脏乱差的环境里度过的,因此,当我们经过宁溪路高档住宅群的时候,不由得就放慢了脚步。

    我们俩就像初次进城的乡下小妹妹,一脸的新鲜和突兀,就连面前跑过一条流浪狗都要多看两眼。

    我就那么多看了两眼,然后就看到了花坛另一侧,一个背着深蓝色书包的男孩正背对着我蹲在地上,把手中的火腿肠掰成小块分给面前的几只小狗。

    我刚想招呼盛夏来看,她就跟还了魂似的,拉着我边跑边说“来不及了”。我被她拉着一路向前,回头看到少年依然耐心地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托盛夏的福,我成了班里第一个到的学生。当我错愕地走进教室时,那个年轻漂亮的班主任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

    我站在讲台上点名。事实上我很不喜欢站在上面接受众人无聊的审视,毕竟我并不出色的人生经历并没有为我培养出落落大方的自信。

    更何况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台下的人在窃窃嘲笑。

    “潘婷婷。”“到!”“袁莉。”“到!”“郭晓旭。”“到!”“解行舟”……

    “解行舟在吗?”就在我又试探着叫了一声时,一个背着深蓝色书包的男生出现在门口,笑着说:“同学,我的姓是第四声,跟‘谢谢’的‘谢’字同音。”

    台下原本相互还感到陌生的同学们好像抓到了一个灵魂互通的交流方式,不约而同地开始拍桌大笑。哄叫声持续了近半分钟还没有停歇,解行舟咳了咳,说:“大家不要笑了,这个字很多人都会读错,不怪她,我都習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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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他主动出声安慰,可我的脸依然红得像一朵开败了的石榴花。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闹了笑话,还因为这个解行舟,就是我来到教室以后心心念念的那位喂狗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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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座位上,我刚想松一口气,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解行舟坐在我身后看着我笑,手里还抓着我一小撮头发:“嘿,你的头发好像没有梳好。”

    那一刻我想死的心都有了,突然就明白了台下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是从何而来,天知道我有多么想把盛夏抓过来打一顿。

    我头脑风暴了半分钟左右,最后镇定地回了他一个笑容:“谢谢,今早出门太急了。”

    他看着我笑了笑,表示理解,弯弯的眼睛像极了十岁那年在龙山偶遇的小狐狸:“你叫什么名字?”

    “莫鱼。” 我不动声色地跟他保持了些许距离,补充道,“莫名其妙的莫,鱼龙混杂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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