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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四题(2)

时间:2014-11-12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郑云霞  阅读:

  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对你说,你竟然就走了。

  你走了后,人们都很为你惋惜,都说你是累死的。这几年,你确实是够累的。你的八十多岁的老母亲身体不好,你每天晚上都过去陪床。而你的有精神疾病的女儿,又天天在家里需要你的照顾。这样,你每天晚上去老母亲那里陪床,一大早又买好早点回来照顾女儿,还不时忍受女儿发病时的癫狂,听说前几天,她把你家里的东西都砸了。要强的你默默地承受着,把牙齿打碎了往肚子里咽,硬是扛着这一切。

  前几天开党员会时,我见到了你,聊了几句。你说你心脏不好,又说血糖也高。我要你多注意身体,实在不行去医院里治疗一段时间。你叹了口气说你家的这种情况怎么能允许你进医院呢。我看到你眼里有泪水在打转,而你旋即又满面笑容地说没事,身体结实着呢。没想到这话说了还不到二十天,你就走了。

  我不知道你走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想的最多的是一定是你女儿吧,放心不下的也一定是你女儿。可是你想过你自己吗?一定还没来得及想,就被拖上了不归路吧。

  这两天,当别人跟我谈起你,并为你惋惜的时候,我说这是老天爷觉得她太累而疼惜她了,所以就早早地把她收了去,让她不再遭罪。

  •   当然,我也是这么安慰我自己的。

      滑落的岁月

      他又把她扔到了半路上,一个人走了。 她已经哭不出泪来了。自从他病了后,半年多,她衣不解带地日夜伺候着,还是没能挽回他。

      她坐在那里,默默无言,周围人声嘈杂,也没引起的她的任何注意,她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或者,她沉浸在对他的回忆里、思念里。有那么一刻,她哭出了声,其实并没有眼泪,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你这个老东西,你跟我结婚时候,不是说了吗,要陪我一辈子,要陪我一辈子的,怎么说话不算数,不算数呢,呜呜呜.....”然后,就又没音了,又回忆去了吧。

      不能说她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因为,她的两任丈夫对她都呵护有加,疼爱备至。也不能说她是一个有福气的女人,因为,她的两任丈夫对她的陪伴总共不到三十年。

      她今年才56岁,她的第二任丈夫也离开了她,把她扔下了,她怎能不悲痛?

      当年,她的第一任丈夫走的时候,撇下了一双十多岁的儿女和五十多岁的母亲,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奶奶。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正是孩子需要爹、老人需要儿子的时候。他走了,她的天都塌了。有他在的日子,她除了买菜、做饭、陪老人外,什么活计都不干,不是她不干,而是他不让她做。每天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宠着。用她的话说:他对她太好了,让她享的福太多,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所以把他叫走,把她的福也收回去了。

      孩子爹走了后,她只悲伤了几天,就咬着牙把家撑了起来。带着两位老人、一双儿女,坚强地过着日子。由于丈夫的离世,经济来源只依靠一处房屋的租赁费是远远不够的,因此,她出去找了份工作,在一个苗圃地里打工。她干活从来不惜力气,像男人一样挖树坑、抗大树,在一人多高的草地里拔草,或许,她是用这种强劳力来排遣对丈夫的思念吧。两年多过去了,村子里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她都没答应,她依然赡养着亡夫的两位老人,抚养着一对儿女。她的善良、坚强打动了一个男人,那个在几年前老婆就去世了的圃地管理员、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他常常在她杯子里没水的时候,及时为她添上;在她的毛巾被汗水浸湿了的时候,递上崭新的毛巾;在她饿了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块或饼干来。终于,他的诚意打动了她,答应了与他处一处的要求。

      那段日子,她很幸福,消失了两年多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每天中午,她不再吃从家里带出来的干硬馒头,而是去他的家里吃他做的饭菜。

      跟他处了三年多后,经过重重困难,两个人终于结合到一起了。他唯一的儿子因担心房子会被她霸占而不同意他们结婚。她体贴地说:“到我家去吧,我家住得开,把你的这套房子留给儿子,我不要。”就这样,他净身出户,只身到她家做了上门女婿。她带着亡夫的母亲和奶奶以及一对儿女嫁给了他。

      她的两个孩子,把这个上门的继父当做亲生父亲般待着,每天爸爸长、爸爸短的叫着;两位老人,也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般疼着。而他,也很知足,对老人尽着孝,对孩子们尽着父爱,对她,更是疼爱有加。他不再让她出去打工,只专心在家里照顾老人和孩子。一家六口五个姓,竟然融洽的如同亲生一样。

      几年前,她把老婆婆送走了,婆婆年龄也大了,腿脚不利索,她尽心尽力地伺候着。他呢,退休后在家里闲不住,出去找了份差事,在一家宾馆的花室里养花,也算是发挥一下自己的余热,顺便多挣一点钱,补贴家用。

      她的两个孩子都结婚了,女儿在北京,买了房子,小日子过的很幸福。儿子在身边,儿媳妇相当孝顺,小两口日子也过的有滋有味。她以为,她的任务算是完成的差不多了,她真正轻松的日子就来了,而他,却病倒了,向来不生病的他,这一病就是厉害的。先是胸部肿瘤,在继女的帮助下去北京动了手术,后又患上肌无力、心脏病,肝也因药物的副作用而严重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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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北京动手术,是她的主意。她打听到北京医院对这类开胸手术是权威,而他的亲生儿子因为怕花钱,不同意,说去北京的医药费没办法报销。她不顾他亲生儿子的反对,揣着家里所有的积蓄,毅然决然带着他去了北京,花了十多万,手术很成功。回济南后,他又患上肌无力、心脏病,不得已又住了两次医院。

      那天,他单位的同事去看望他,他有气无力的坐在那里,看到单位同事的到来,脸上是欣喜的表情。一直在说着什么。肌无力的缘故,使他吐字不清,她便当起了他的翻译,他每说一句,她在旁边翻译一句,倒也和谐。而他的一句“花了十多万”,却是很清楚的。她知道,他一直心疼那钱。后来,她把单位负责人拉到一边,抹着眼泪恳求道:“主任,我求你一件事。你看他对去北京花的手术费那么在意,一直嘟囔这件事,我知道这个不能纳入医保,报销不了。一会你见了他帮我演个戏,你告诉他,单位里能够报销一部分。”单位负责人为难的说:“这,行吗?不合适吧。”她说:“没办法,我不希望他被这钱压着,他身体本来就已经不行了,说不定哪天就走了。”她说着擦了擦眼泪,又极力制止住说:“你放心,这钱我来想办法凑齐,过几天给你送过去,你再来看看他,就说这钱是报销的。主任,我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这次算是我求你了。”说着,她又低声的抽泣起来。单位的负责人只好答应了她的请求。进得屋来,她笑呵呵地对他说:“单位领导说了,去北京的医药费能够报销一部分。”他将信将疑地抬头看着那位负责人。负责人连忙点头说:“嗯嗯,是的,我一会回去后,就安排人找医保办处理这事,应该没问题,这样,您先好好养病,这事办下来后再来看您,医药费问题您放心,单位里会尽力的。”

      单位里人走的时候,他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舍。很多天都没有出过门的他,竟然在她的搀扶下,走出了大院,在胡同里又往前跟了十多米,倚靠在墙上,看着单位的车慢慢往外倒。那个胡同好长啊,足足有三百多米,车倒了十多分钟,对车里的人来说好像半个世纪。因为他那种依恋又充满期待的眼神以及她的那种悲切又坚强的目光,让车里的人不敢多看,只希望车尽快倒出去,尽快摆脱这种悲伤情绪。

      仅仅过了几天,她的钱还没凑齐,他就走了。她说他是带着遗憾走的、带着对她的牵挂和心疼走的。她还说,他可能会死不瞑目的。

      在殡仪馆里,他的亲生儿子因为怕麻烦或者说因为怕花钱,连告别仪式都不同意举办。这个,她是无能为力了,毕竟他有亲生儿子啊,丧事得由亲生儿子来做主。在那个狭窄的冷藏室里,他的盖着白布的遗体,只能呆十分钟,而这十分钟还是她苦苦哀求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给让出来的,否则,他的遗体直接被从冷冻室推到火化室里火化了。她不能让他直接火化,她得让他的亲朋好友见他最后一面,主要是她想见他最后一面,想送他最后一程。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嘴巴颤动着,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她强忍着眼泪,伏在他身上,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说:“你这个老东西啊,你为什么扔下我啊,让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遭罪,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要走到我后边,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呢?”她抬头,用手背抹了一下鼻涕,咽了一下唾沫,继续说:“嗨,老头子啊,你放心的走吧,我会照顾好这个家,照顾好自己的,你的儿子我也会让着他的,放心吧,啊,过几年我就去找你去啊……”这时候,时间到了,亲友过来扶起她,殡仪馆工作人员把遗体推往火化室。她呆呆地、茫然无措地看着,就在遗体要拐进去的时候,她身子突然往前一扑,大叫一声“老头子,别扔下我呀!”便不省人事了。

      殡仪馆门口送行的人流如梭,出去一批又进来一批。正午的太阳似乎看惯了这人来人往,看惯了这些悲伤的面孔。只把叹息转化为一束束的光芒,把这来来往往的人流投射成光怪陆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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