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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嘱(2)

时间:2013-08-31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宁可  阅读: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皮皮又下病危了,梅眉哽咽着说,大夫说这一次可能过不去了。

  真是不幸让我言中了,生气归生气,应该承认,在这个世界上,老皮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连车也没有开,冲下楼打了一辆出租就到了中心医院。还是那个重症病房,还是那张床,躺在床上的老皮也还像上次一样,面目全非了。从梅眉的哭声上判断,可能比上一次还要严重。老皮呆呆地看着我,手已经举不起来了,只有眼珠子还在慢慢地移动,证明他还有生命体征。

  我急匆匆地赶到,却束手无策。只能站在老皮的床前,不说话。梅眉可能意识到哭也于事无补,声音慢慢地小了。老皮说不出话来,我只能问梅眉,旧病复发了?

  梅眉的声音里又有了哭声,是他预谋的?他不想要我了?

  •   到底怎么回事?我急了。

      梅眉看了老皮一眼,拉了拉我的胳膊,我跟着梅眉来到病房外面。梅眉不说话,递给我一张卡,还有一张纸。纸上面遗嘱两个字清晰可见,即使在医院昏暗的楼道里。我只看了一眼,就发现这张遗嘱已经写了好几天了。遗嘱上只有几个阿拉伯数字:金额:五十万;密码:******。我脑子中一闪,这五十万就是前一段从我那儿要走的,我知道,这是老皮身上仅有的资产了。看来老皮一分钱也没有花。密码正是梅眉的出生年月日。这是老皮的第二份遗嘱了,我不敢保证老皮还能像上次那样幸运。我把遗嘱往梅眉手里一塞,冲进了值班大夫办公室。还是上次那个大夫,因为彼此还有印象,我就少了介绍,直接问了,这次过不去了?

      大夫说,上次能康复已经是个奇迹了,这次我们经过慎重研究之后才下的,就看病人的生命力了。

      我默默地退出了病房,我知道,现在我能做的,就是一步不离地陪着老皮。我和梅眉开始每天轮班照顾老皮,根据大夫的交代,我们每天盯着主电图仪的屏幕,最怕那条在屏幕上上下晃动的线条犯懒变成一条直线。所幸的是,老皮的生命体征虽然微弱,却一直没有消失。一个星期以后,又一个面目全非的人被送了进来。看样子比老皮还严重。这个病人是从我的身旁推过去的,没有一个家人陪同。我呆呆地看着病床上的人远去,心想,这个城市里的人都怎么了,怎么那么多的人都被花粉所感染。由于新病人的到来,老皮被挤出了重症室,住进了三人一间的普通病房。里面也都住着花粉过敏症者。梅眉的眼泪早已经流光了,每天拖着有些笨拙的身体在病房里忙碌。我这才发现,梅眉怀孕了。我也才明白,老皮的眼睛一直盯着梅眉看而不愿闭上。

      这次老皮在医院比上次多呆了半个多月,但还是在我和梅眉的眼皮底下一天比一天有了生气。首先是直直的眼睛内容丰富了,只要梅眉一出现,他的眼睛就盯着梅眉的肚子不放,常常看着看着就流出了眼泪。接着就是同病房的家属整天看着我和梅眉轮流进出,换班照顾,在又一次我和梅眉交班的时候,不无感慨地说,他是你们什么人啊,你们两口子对他真好。老皮听了,目光立即就变成了一把刀,斜劈了过去。样子凶狠得不像个病人,吓得那个家属好几天不敢抬头看老皮。还有就是我和梅眉照顾老皮时间长了,举手投足之间就有了许多默契,有时候双方的一个眼神,彼此都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一点也没能逃过老皮的眼睛,老皮一俟发现,就孩子似的扭转了头,一副永远也不搭理我们的样子。这样的事情发生的结果就是主治大夫最后不得不摇着头签发了出院证明。老皮出院的那天,我又看见梅眉的眼泪了,那是欣喜的泪。我也流泪了,我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诅咒并羡慕嫉妒恨老皮,为什么好事都让他给撞上了。

      通过老皮这两次住院,我在心里一直有个疑惑:老皮和梅眉这两个棒打不散的冤家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夫妻做到连老天爷都帮的份儿上,我只有祝福了。但我心中一直有个疑惑,难道梅眉真不在乎老皮在外面拈花惹草?当我把这个问题当着梅眉的面直接提出来时,梅眉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

      我不知好歹地追问,真不在乎?

      梅眉冲着我突然发火了,没事找骂是不是?

      我冤枉得说不出话来。

      不管怎么说,老皮又一次奇迹般地康复了。医院的主治大夫还把老皮的病症作为一个特殊案例要进行研究,对这一点,老皮很是得意。常常躺在我办公室的沙发上大言不惭,看看,我即使病了,也能为人类做贡献。我无奈地看着老皮一天又一天地又成了原来的样子。老皮知道我最烦他和一些不清不楚的小姑娘打情骂俏,好像故意似的,经常当着我的面在电话里插科打诨,说一些能酸掉牙根的话语。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在心里发誓,以后你就是跪倒在我面前,也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我甚至莫名其妙地给财务部门打了招呼,老皮的货款,除了梅眉谁也不给。我也想看看一个没钱的男人,还有没有女人喜欢。

      这样做的结果,老皮在我的沙发上躺的时间多了,也长了,一直能长到下班吃饭的时间。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破费请老皮吃饭。老皮嘴刁, 一般的饭馆不去,专找一些星级的往里面钻。进去了菜单也不看,随口就报出一些价格有分量的硬菜。每吃一次饭,都要让我心痛好几天。每到那个时候,老皮就很同情却又无辜地对我说,你多包涵一些,我现在是恢复期,没有办法,要加强一些营养。老皮每次说完这句话就哈哈大笑,有时候甚至笑出了眼泪。笑得我恨不能再把他打回医院。吃完了,老皮每次都要发票,发票上都写着他的名字,然后把发票往我跟前一推,说一句找梅眉报销,就不见人了。我知道梅眉对老皮一直以来就很宽松,凡是老皮能拿到她面前说得出名目的消费,不管数目大小,梅眉从没有皱过一次眉头。我更知道老皮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变相抵触我们财务非梅眉不付款的政策。不知是老皮变聪明了,还是心有余悸,没有像原来一样死缠烂打地从我这儿要钱。

      有一天,老皮又躺在了我的办公室,不知和哪个小姑娘腻味。说出来的话,简直无视我的存在。说得久了,手指指茶杯,让我续水。忙里偷闲斜睨我一眼,好像在抱怨我没有眼色。老皮的肆无忌惮,让我很是气愤,趁着给他杯子加水,我一把抢过手机,直接挂了。老皮急了,瞪着眼看我,我更瞪着眼气汹汹地回击,狗改不了吃屎。

      老皮听了,一副不和我一般见识的模样,知道为什么吗?

    haiyawenxue

      因为你犯贱。

      非也,非也,老皮故意气我,因为这样的“屎”好吃。

      既然这样,别赖在我这儿,我又好气又好笑,赶快去有“屎”的地方啊。

      老皮不说话,一边拿起电话重新拨号,一边用手拍了拍空空的口袋。

      我知道老皮是什么意思,但我一定要替梅眉把住这一关。我回到了座位上,开始工作。心里想着,不管你出什么招,你老皮再也别想从我这儿拿走一分钱。

      话虽这样说,我还是抽空给梅眉打了个电话,老皮在我这儿呢。

      我知道,梅眉笑着说。

      我不解,你还能笑得出来?

      梅眉说,在你那儿我放心。

      但是,我还要上班啊。我没好气地说。

      是吗?梅眉继续笑着,你把他轰出去就行了。

      我当然不能也不会把老皮轰出去。看来这两口子实实在在地抓住了我的弱点,信任和友谊,有时候就是一种负担。

    haiyawenxue

      我玩笑道,你不怕他给你写第三份遗嘱?

      手机那边,梅眉的声音半天才传了过来,皮皮自己会回来的,我知道。

      日子就这样又过了一段,老皮没事的时候,依然躺在我的办公室,不厌其烦地在手机里东拉西扯。梅眉呢,也真能沉住气,给了老皮最大限度的自由。只是苦了我了,不管我高兴不高兴,都得面对老皮嘻嘻哈哈的脸。时间长了,我也就对老皮视而不见了,该干什么干什么。老皮的公司却发展得越来越快,特别是对我们公司的供货份额越来越大。我也曾私下追查过产品质量,没想到竟然有了很大的提升。我知道这全是梅眉的功劳。

      没有多久,我接到了调令,到另一个部门工作。临走的时候,我看了一下老皮的货款,已经快五百万了。离开之前,我决定再给老皮付一点儿钱。避开老皮,我又拨通了梅眉的电话。

      梅眉现在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再也没有以前的痛快劲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很坚决地对我说,老同学,算你帮我忙了,你把钱给皮皮吧。

  •   你神经病啊?我恨不能扔了电话,他要再给你整出第三份遗嘱来,别怨我。

      梅眉却不急,求求你了。

      当老皮又一次躺在我办公室的时候,我装作无意地说,该给你付款了,你去财务办手续吧。

      老皮从沙发上扭转头,诧异地看着我,梅眉知道吗?

      我说,梅眉让你领的。

      你骗我、害我是不是?你真想做我的接班人啊。老皮认真地看着我,笑了,我不要了,你还是通知梅眉来领吧。

      我生气地把文件夹扔在了桌面上,我欠你们两口子是不是?!

      生气归生气,我还是给梅眉打了电话。

      这次,梅眉在电话那边笑得很妩媚,我没骗你吧,皮皮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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