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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安年

时间:2013-04-26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慕倾歌  阅读:

      怜安按着身下的铁轨缓缓躺下来。温热的眼泪流过眼角,流过面颊,流过耳朵的边缘,流过头发,流过铁轨,流进泥土里。

  为什么,没有流进你的心里。

{one°}

  怜安是在十二岁那年,遇见的年生。

  怜安想,如果有宿命,那么,这一定是宿命的安排。

  那天,怜安哭得很厉害,一路哭一路跑,跑到一个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那里生长着大片狗尾草,一条长长的铁路贯穿蜿蜒而去。怜安顺着铁轨跑,直到步下一个踉跄跌坐在乱石地,手触在铁轨上。仲夏的二三点,空气里都是闷热的,铁轨灼灼。怜安突然固执地抓住了铁轨流泪,不肯松开。

  年生,从日光的尽头分开狗尾草过来,神情认真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开。

  怜安仰起满是泪痕的脸,眯着眼看他。年生问,“疼不疼。”

  这三个字,直直撞进怜安心底。www.haiyawenxue.com 从来没有人用这样微微紧张和拘谨的语气这样问过她。怜安觉得刚刚已经流尽的眼泪又要出来了。

  她于是闭上眼睛,说,“不疼。”

  他看着她,又说,“你是无所谓。”

  她轻轻地恩。是,【我无所谓】。

  苏年生,以这样一种方式进入怜安的世界。带着干净,日光的明媚和暖和。

  他们给这里取名字。

  怜安说,我们每人名字里用一个字,叫安生之地吧。



  •   年生望着转个弯消失的铁轨,拳头攥紧,他说,这里有火车经过,未来我们会乘上它,到达我们的梦想。怜安,我们叫他赴梦吧。

      赴梦之地。

    {two°}

      怜安那天回去之后,被狠狠地掴了一掌。而在回去的路上,怜安还在想,上午的事是她不对,要不要和母亲道个歉。

      她用的是母亲。这么疏离的称呼。怜安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对她的感情,可有可无,似有非有。母亲一个人把她带大不容易,可是怜安觉得她并不对她好。如果不小心母亲死了,怜安甚至不能保证自己会真正悲伤地泪流满面。

      她大声尖叫着把桌子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冲进房间,杯盏碎裂的脆响不绝。当门被大力关上的时候,怜安才察觉脸上火辣地肿痛,已经肿起很高了。

      眼睛干涩,怜安身子一软顺着门背滑了下去,黑暗里她紧锁着眉,梦见了那样问她疼不疼的年生。


      那件事很快就过去了,这样的事太多,怜安都记不得有多少次。但是年生,真切地留在了她的心底。

      怜安知道年生大她一岁,家在乡下,家里只有一个奶奶。现在在隔壁的男校读寄宿,与她同级。

      怜安照旧逃课,只是现在逃了课不再瞎转悠,而是去找年生。

      年生的学校管理非常严格,每次怜安去都只能爬墙。年生对她的做法皱了眉头,他的肘弯夹着一本或一叠书,急匆匆地走过。有时也停留一下,“唐怜安,你都不上课的吗。”

      怜安笑眯着眼,半开玩笑地回答,“是呀,我从来不上课。”

      这时候年生就会摆出非常正式地对的表情她说,“学无止境,要学习,不断用知识去充实自己。这样未来才去追求梦想的能力。”

      怜安扶着树,很给面子地仰天哈哈笑了几声,然后看着年生离去的背影,心里慢慢黯然。

      连年生也不能懂得自己。

      怜安虽然一直逃课,但是并没有讨厌学习荒废学业。相反的,怜安对所有的知识都有一种强烈饥渴感。就像是她与生俱来的不安定感一样。她讨厌的,只是母亲为她安排的学校,仅此而已。

      他们经常去赴梦之地,那里成为他们的地方。他们在那里讲一些在平时不敢不能不愿讲的话。

      那里的风总是很大,一不小心就能吹散出口的话。

      年生总是在坚定他的理想,他说,我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妈妈,是奶奶把我养大成人,我要做个有用的人,让奶奶享福,带奶奶坐一次火车。

      怜安也说。

      你只有奶奶,可是你奶奶会疼你。像我,都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爸爸的存在,母亲的关系也不好。我都不知道未来要怎么样…

      说得深了,怜安就失神地呢喃,如果她不化妆不穿旗袍不出去该多好。

      风把声音湮开变得模糊,年生大声地问一句,你说什么。

      重复一遍,怜安就回过神来,摇头。

      偶尔会有火车经过,一路呼啸,车头喷出一圈圈大小的浓烟,升上天空,再慢慢地消散。

      年生看着火车,怜安看着年生,他的侧脸棱角清晰,眼睛里放出炽热的光芒。

      看着看着怜安突然开口,声音在风里也不确定起来,“年生,如果有人喜欢你了,你会怎么办。”

      年生回过头来,目光落在怜安的脸上。还未答话,怜安突然局促了,“我,我要回去了。”

      火车尾还没有弯过这段路,怜安从地上蹦起来,踩着狗尾草一路跑开。

    {three°}

      有年生的日子,怜安觉得再没有那么漫长久远。赴梦之地伴着他们一直走到了高中。其间怜安依旧,于是身上经常可以看到母亲留下的青紫痕迹。只是性子,变得越来越沉默。没有年生在的时候,嘴唇始终紧抿着。

      年生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他的老师特别允许年生到他的家里去看书。年生欣喜,看过便回来与怜安讲。

      怜安你知道有一个叫海子的现代诗人麽。他的诗写得真好。有一首叫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背诵给你听 

    从明天起 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 劈柴 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 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座房子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 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haiyawenxue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也就告诉他们

    给每一座山川 每一条河流 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 我也愿意为你祝福

    祝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祝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祝你在尘世间获得幸福

    我也愿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诵罢小心翼翼地问,“你听出什么了麽。”

      怜安一怔,默念一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认真地回答,“希望。”

      她已经不再和任何人玩笑了,包括年生。

      年生大力地拥住怜安的肩膀,哈哈笑出来,“对,就是希望。面朝大概,春暖花开。”

      当时的青梅已经长成英挺力气的少年,年生没有注意到怜安因为被弄疼皱起的眉。

      怜安回家打开门,一阵烟味冲面而来。母亲一袭绛红旗袍坐在沙发上,柔顺的长发高高挽起,指间夹一根香烟。神情高贵而迷离。

      怜安从来不否定母亲的美丽。她转身把门锁上,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手未及触上门把,背上突然一处坚硬的疼痛,然后是一声清脆的响。又一个杯子碎在脚下。

      怜安缓缓地转过身去,眼神平静,看着已经站起来了的母亲。没有妥协,也没有愤怒。

      又一个杯子砸过来,砸在心脏的位置。

      怜安走回自己的房间,母亲打得越来越重,外面已经狼藉一片。母亲还在声嘶力竭地喊着,“我不是一个有【城府】的女人,你也不准跟他走,你没有爸爸。”

      坐在床上一夜未眠。天色渐晓,怜安打开抽屉,拿出钱包在怀里,环视了屋子一眼,走了出去 

    {four°}

      怜安去了市里,两天后用光所有的钱才回来。她带回两本书,海子和顾城。

      她独自去了赴梦之地,在那里遇见年生,她说,“年生,我去大城里长见识去了。我买了两本书…”

      年生急促地截止她的话头,“怜安,你爸爸回来找你了,快回去看看。”

      怜安的心突地冰凉冰凉,坠到了悬崖底。不是没有一点预感,怜安突然对这个结果感到害怕,害怕这个在她的生命里缺席里十七年的爸爸。

      怜安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西装革履,手上拿一个鼓鼓的黑色皮包。一见怜安进来,上前拉住她的手往怀里带。

      怜安挣了挣。男人的表情僵一一瞬,又恢复正常。

      “安安,我是爸爸啊。”

      怜安把视线投向母亲,母亲偏开头。那天晚上那么声嘶力竭沉默在这里。怜安知道了整个事情。

      她是个工具。

      母亲与这个男人相遇时,男人已经有妻子了。母亲固执地不肯退出,她想到可以用孩子来牵制男人,让他不得不与她结婚。于是有了她。母亲步步紧逼,终于男人恼羞成怒,大骂想不到母亲是个这样工于心计的女人。从此把母亲和她丢在这个小县城。

      而现在,男人和他的妻子多年一无所出,想把她接过去。

      怜安冷笑一声,眼泪都出来了。注意到重点,她开口问,“那我母亲呢。”

      男人尴尬地咳了一声,“这个,你妈妈接受你,已经是…”

      这个妈妈,自然不是怜安口中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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