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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我一段你的时光 (二)

时间:2013-04-16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森树  阅读:
 
  
她把自己关子房间。用尽了所有想象,也无法画出自己想要的感觉。不是因为什么,只是每次设计时,都会想起他。她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喜欢沿着这个城市一个人行走,漫无目的的,只是没有想到会这样遇到他。突然想起林忆莲的歌词,再见你的时候,你会把我搂在怀里,还是把手轻轻的插进口袋里。她想应该是后者吧。或者说两个陌生人之间的擦肩而过,而不需要费尽心思。在停顿了几十秒之后,她继续往前走,一点点的经过他身旁,十公分,二十公分,五十公分,一米。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很用力,抓的她很疼,而她突然打他一记耳光,很重。那时候她才明白,自己有多爱他,也有多恨他。她拼尽全力的甩开他的手,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眼泪就这样流下来了,肆无忌惮。即使她可以骗所有的人,她生命里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的出现,她从未爱着这么一个人,可是她始终骗不了自己。

他没有追上去,似乎还不明白,一向逆来顺受的女子,www.haiyawenxue.com 何故如此对待他。他真的感觉到这一巴掌的力度,像他以前教如何打人,无所顾忌,不需要计较打架的原因和后果,只是纯粹的肢体接触。是因为上次的相遇吗?他也不知道为何装作不认识,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他不记得对雅或者对其他女人说过多少次我爱你,可是对她,这三个字犹如千斤重,咔在喉咙里,明明到了欲言又止的地步,却偏偏缺少脱口而出的快感。

她不是一个乱发脾气摔东西的人,可是回到家之后,她像个疯子似的,扔所有可以扔的东西,片刻,一片狼藉。她就这样蹲在角落里,掩声哭泣,一边哭一边告诉她自己,这些都是你可以忍受的。你可以承受的。可是越告诉自己,哭的越凶,索性就大声哭起来。不知多久,想起什么似的,满地的找纸和笔。云端的封面设计,她终于有了。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的英俊潇洒,女的美丽动人。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蜷缩成婴儿在母体时的姿态,连成一个圆。中间是书里的一句话,世界是个圆,遇见你,是开始还是结束。封面的颜色是纯净的天空蓝,人体却是蓝宝石的矢车菊蓝,字体是更深的蓝色。忧郁是蓝色的,蓝的让人心悸。

雅似乎很喜欢这个设计。两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为了寻求内心最深处的平静,一直躁动不安,无论身体如何蜷缩,怎样把自己深深的锁起,都回不到母体时的温暖安静了。他们终是回不去了。她看见雅哭了,眼泪落在设计稿上,晕染一片片孤寂。她自顾自的说,他回国了,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是吻了她的额头。我曾经和他说过,哪一天你如果不爱了,就什么也别说。只是吻一下我的额头,像兄弟朋友一样,我就知道你不在爱我了,那时候,我也不在爱你。我们的爱应该保持同步,这样我们才不会受伤。可是你知道吗?爱情这东西时不可能同步播放,自动更新,格式化或者一键清除的。它早已毒害你的五脏六腑,你若想摆脱它,就得全部换掉或者死去。她说,情这东西,如吗啡,戒不掉的,但你可以忍受,像每次毒瘾来时,不管有多难受,只要让自己远离它,你就可以撑过去。时间长了,你就不会觉得那么难受了,慢慢的你就发现你不需要它了。虽然不能彻底戒掉,可是你已经习惯这种痛苦了,已经不会觉得痛了。雅笑了。她发现她所有认识人之中,雅是笑的最好看的。眼睛明亮,黑白分明,眉毛和眼睛都弯成月牙。嘴巴微微的张着,脸上有豆般大小的酒窝。你爱过一个人,可是你不知道他爱不爱你,所以你一直在逃。铺天盖地的疼痛被轻描淡写,成一幅水墨,大片大片的空白,中间一叶孤舟,流离失所的漂泊。你应该还是爱他的。爱到极致便是恨,你应该也是很恨他的。而你是个骄傲的人,你爱上的是爱情,即使受伤了,也要保持着潇洒。你应该是爱恨都成痴的人,而又激极力的掩饰着,唯有用画释放,你找到属于你的路了。可是你再也爱不上别人了。她抱着自己的脑袋,头又开始疼了。她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起身告辞,进了一个酒吧,要了单麦威士忌,头痛开始慢慢缓解。那个聪明犀利的女人,她们因为爱上同一个男人而悲痛欲绝。她们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喜爱文字绘画影像,喜欢那种悬而未决充满哲理意味的话语,可以长时间的不说话,最重要的事她们爱上了那样一个男子。她们谁是谁的影子,谁占了谁的位子,都不重要了,重要的事他们她们可以一起谈论昆德拉的小说,迪奥的最新设计,圣经里的故事。她们就这样,保持着好朋友的关系,直至九月二十一号,秋分,太阳照在南回归线上,白天和黑夜一样的长度,六时日出六时日落,没有早也没有晚。雅,潜入海底,再也没有上来。那年她二十九岁,和她一样的年岁。

在雅的葬礼上,他们又相见了。他好像瘦了很多,黑色西装,看起来很单薄。眼睫毛仍然很长,你看不到他眼里的任何东西,愧疚,悲伤还是漠然。他们留在最后,他坐在她的墓前,白玫瑰在风中,美的不可方物。他说,他一直都和雅保持着联系,她给我说她生活的很快乐。她把四处旅游时拍的照片发给我,每张的她都笑的特别灿烂,像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年轻,活泼,神采飞扬,我有着不快乐的童年,性格孤僻,桀骜不驯,我不知道,什么事情可以让人笑成这样,笑的那么大声,不管不顾的,我开始追求她,就像为了追求快乐的生活方式。她很快的爱上我,我们真的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太过不真实,像是浮城,我在里面做着浮躁的梦。我开始约会其他女生,而这好像成为我生活里的一部分。她总是忍耐着我的花心和冷淡,对我极为宽恕,后来她实在忍受不了,选择离开。我是爱她的,所以我找她回来,可是我又开始糟蹋我们的爱情,她又走了。我再次去找她,她说这是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我把最后的机会也输掉了。她真的没有回来。后来我们不期而遇,发现自己对对方还有感觉,于是决定重新开始。可是在一起之后,雅却对我说,你其实已经不爱我了,你只是不承认而已。雅是一个聪明且敏感的人,她有着天生的预感。说到这里时,他停下来,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开始哽咽。她把他的头抱在自己怀里,摸着他的头发,像他曾经做的那样。死其实并不是件可怕的事,它是种解脱,与其痛苦的活着,不如痛快的死去。我们不能决定自己如何而活,但至少我们可以决定如何死去。雅是爱你的,她衷心的希望你可以快乐的活着,就像曾经的你们一样。她突然很想为他生个孩子,因为她同意很爱他。

她分娩的那天,他结婚,新娘是某个集团的女儿,门当户对,天作之合。新娘的婚纱是王薇薇,开的很低的领口,薄纱,很长的裙摆,恰到好处的点缀珍珠。她渐渐成了世界知名的珠宝设计师,儿子聪明伶俐,英俊可爱,她一直没有结婚,母亲对她本是很生气,可是天底下哪有忍心的父母,面对外孙和女儿,终于坚持不住。弟弟并未学习自己想学的土木工程,而是拿着相机,走遍天涯,然后遇到很多漂亮的女子,然后遇到那个想结婚的女子。哥也完成了他的梦想,成为公司老板,听说效益还不错。她想老天待她不薄了,她爱的人都生活的很好,她已经很少会想起他了,因为他已经融进了她的心里,每时每刻,每分每秒。儿子越来越像他了。他结婚离婚,他不是可以对女人一生一世的。在儿子十岁那年,她得知自己患上了脑瘤,父亲也是因为这病死亡,原来是可以遗传的。她想她应该知足了。短短几十年,却有着不俗的成就。她没有治疗,带上儿子找到他。她没有告诉他病情,只是要求他和他们一起环球旅行。他答应了。在她人生的最后几个月里,他们一起走遍了全世界,然后在船经过加勒比海的时候,她像雅一样,跳进海里。没有上来。

她在遗嘱中写道,我出身贫寒,幸遇贵人,几经拼搏,总算实现最初的梦想。奈何情路坎坷,人生无常,不堪回首。我爱的人已经找到了各自的幸福,我已无牵无挂,只有儿子,本希望给他一个完整快乐的人生,可是母亲未能为你做到,你父亲将会照顾你一生,他定会还你一个幸福的人生。我不想告别,因为我会一直守着你,我承诺。
他把她的骨灰带回了上海。洒在了自己花园里的橡树下。他没有再婚。他宠爱着儿子,让他拥有满满的爱。儿子长大,恋爱,结婚。他想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于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儿子把他的骨灰撒在同样的地方。无论生或者死,原来一直都是她等着他,而且她真的可以等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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