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记得。
纪鱼走的那一天。
是凌晨三点钟的航班。
我们在机场高速公路旁下了出租车。
他走在前面，闲逛似的拖拉着小行李箱，我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两个人，慢慢地走在凌晨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
运载沙土的大型重卡从我们的身边呼啸而过。他顿了顿，稍稍放缓了脚步，将我往路边的隔离带挤了挤自己则走在外围。
我强忍着，努力让自己不偏过头去看他。
昏暗的灯光映在我们的脸上。两个人沉默着，只有那行李箱咕噜咕噜滚过地面的摩擦声。
悬在路口的引路牌上清晰地写着：离机场还有一千米。
我抬起头，前方高大的航站楼一片灯火通明，远处山坡上的指引灯塔上射出的强光照亮了半天空，但云的最深处，依然是黑。
飞机巨大的引擎轰鸣着，从头顶上方空中呼啸而过，我忽然紧张起来，离机场还有几百米远，脚却似灌了铅一般沉重。纪鱼也走得很慢，一直没有回头去看我却仿佛有心电感应一般保持着一定距离在我前面走着。
迎面吹来一阵风，卷起他的衣摆，划出潇洒而又帅气的弧度，海崖文学网 www.haiyawenxue.com 带来他身上清新的薄荷香气。
眼睛里似乎进了尘沙，我拿手去揉，指尖却触到了那自眼眶里溢出的冰凉。
下雨了么?
我低头望向干燥的地面——啪嗒。一滴水珠落下。慢慢的，第二滴，第三滴，越来越多。
身上是干的，眼前却是朦胧。
“不要这样啊……”我沙哑着嗓子，用力圈起袖子去擦。怎么也看不清。
纪鱼没有回头，仍慢慢的拖着行李箱向前走去。
“纪鱼!……”我歇斯底里的叫着他的名字。
我感到我们之间那根无形的红线正在随着距离而拉开，时间的利刃正在一刀一刀，斩断着它，拇指上的痛是清晰的。那以深深缠绕入肉的绳结正在松解，握不住的。
纪鱼依然在往前行。
没有说话，没有回头。
行李箱咕噜咕噜的滚过地面。节奏平稳地像有人在打着拍子。
我跪坐在沙石路面上，抽噎着，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融入那片灯火璀璨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我拍拍膝盖上的灰站了起来。
手脚已经麻痹了。用力跺跺脚，踉跄着往回走去。
再见，纪鱼。
偏过头，那一轮火红正从东方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