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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梦

时间:2014-02-13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叶子  阅读:

  一

  我,生于安雅,一个由和平过度到战乱,安居乐业过度到流离失所的国度。

  1990年十一月,我死于饥饿。

  那年,我十五岁。

  二

  尘沙在夜里突然沉寂下来,风仿佛一下子被安拉关进了黑洞,微小说www.haiyawenxue.com失去了踪迹。我这样横躺着,四肢再也没能驱从大脑的使唤,像叛徒一样,深深地扎在地上,动弹不得。

  •   身边,是各种腐烂的味道,没有血腥的气息却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有苍蝇振着翅膀在旁边“嘤嘤”地叫嚣,山蚁成群成对的繁忙着。

      我,瘦骨嶙峋,皮骨相贴,像是一具从坟墓里挖出来的干尸,眼睛深陷,嘴巴微张,力气已失,仿佛七魂已剩三魄,神志开始迷离起来,此时,我已不再感到饥饿,有那么一刻,仿佛死神已经亲吻过我的身体,冰冷而又觉得凄凉。

      我,是要死了么?我这样横躺着,面朝天,月亮被黑云隐去,天空一片黑暗,四周一片沉寂。相隔不远的顶顶帐篷已经深藏在黑夜里,也许帐篷里面的生物似乎都进入短暂入睡或者深沉沉睡。

      此刻,我倍感孤独。

      “安生……”突然像有一声呼唤,如春天里的和风一样探进耳膜,轻柔,温顺。我闭上眼睛,湿润的液体从凹陷的双眼流出来,像河水流过高低不平的地面。

      是谁在叫我?我细细探听,企图再次听到那一声温柔地呼唤。

      “安生……”十秒之后,我又听到了,那是母亲的声音,温柔,轻盈,仿佛穿入我的身体,给这具冰硬如尸的体壳温热安抚。

      下一刻,我的神魂似乎脱离了身体,随着这一声呼唤飘去了远方,飘向了我那个生过我的土地,养育过我的家。

      三

      1990年,我十五岁。年十月份,安雅与以拉两国对土地资源的纷争恶劣性剧化,导致了战争。

      我的国家,安雅,本是一个地广人稀,生物资源丰富的国家,但是这样的国家却糟到了邻国的妒嫉。

      十月份,邻国以拉,派出了二十三架飞行机,扫荡了我们所有的村落,我们存活着的便被驱逐出来,死了的便被深埋在这片土地。经历亲离子散,哭闹与呻吟融合在一起,隔着长空演奏出惊世绝伦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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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母亲带着我跟随难民逃荒。所有的难民露着惊慌至苍白的脸,像断洪肆意流窜。

      我们总是趁夜赶跑,跑了很远很远的路,白天就躲在桥洞里避难,有时候头顶上总是有“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划破长空,便是烟雾滚滚。

      那一刻,我的心就像被吊在悬崖上,身体总是控制不住的颤抖。我一直流泪,一流泪,母亲就把我揽在怀里,用坚定的口吻说:“安生,别怕,安拉会在我们身后保护我们的。”

      安拉,会在身后保护我们的。

      母亲总是这样给我坚定的抚慰,使我慢慢地坚定下来。

      我也总是安慰着自己,想着这一定是一场漫长的梦,一场厮杀与掠夺的恶梦。是梦,总会醒来,只是我还没有找到醒来的方式。

      四

      直到我们确信不会再遇到敌人的战机侵袭的时候,我们开始扎下帐篷来,那已是逃亡的第七日,我们男女老少大概一百多人,粮食已是穷尽。

      五

      我们信仰伊斯兰教,母亲在逃亡中总会不住的念着古兰经,她经常念着《古兰经》里的一句话:“安拉是真主,是独一的主,他没生产,也没有被生产,没有任何物可以做他的匹敌。”母亲很坚强,不输一个男子,她经常拿经书里面的句子来教育我。

      她说:“没有任何物可以与他匹敌.”

      她小时读过书,喜欢画画,她尤其喜欢画教堂,我们被赶出家乡后,没有笔,也没有书,她就在地上,用小石子一笔一画的勾勒着教堂的轮廓,她画的教堂,对着光,肃穆而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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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喜欢安拉,喜欢教堂,她说教堂可以收纳浮沉一生,使你的灵魂得到固守,没有流离的梦。

      母亲是在我们扎下帐篷的第八天死亡的,由于饥饿和劳累,她很快便得了病,在小小的帐篷里一病不起。

      那夜,她躺在帐篷里用干草铺垫的地上,微弱的火光照在她凹凸不平的脸上,显得隔外详和,整个身体像浓缩得干瘪的真空包装。她的气息微弱而急促。我把《古兰经》放在她腹上,眼泪覆盖住我枯瘦的脸,声音颤抖地呼唤着母亲。她微启苍白无色的唇,一煽一合仿佛在努力挤出惊煞世人的话,但却久久没有声音出来,我努力地看着她的嘴型:“安……生……安生……”她应该是在呼唤我的,我紧张地抓着她的手泣不成声,直到安拉把她从这个世界带走,我失魂落魄。

      母亲死后,我把她浅浅的埋葬,墓前没有供俸的食物,只有那本褶皱破旧的《古兰经》。她这一生,也只有相信真主安拉。只有死亡,才不会再有流离失所和苦难发生,或者,她已经在安拉的眷顾下升进天堂。

      六

  •   每一天,都有人在死亡,饿死的,病死的,不断发生。

      死亡本身就是一种神秘而可惧的东西,悄无声息,没有谁人不害怕,只是谁也不知道,你此刻生着何时死亡。

      我们100多人,浑浑噩噩的从战乱中逃离出来,却万万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因为缺少食物与水而被饿死。死神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利用这两种东西磨灭了我们的灵魂。

      想起成为难民前那种鱼肉泛滥的生活,那种对水毫无意识的浪费,便在这里成了一种奢望,也许,不是安拉不眷顾我们,而是我们自己给自己惹罪。

      我们逃亡出来的100多人里,饿死的,病死的,继续流离的,到现在已经不到五十人。

      而我,也难逃厄运。

      在母亲离去第八天,我由于营养不良,被饥饿折磨,生了一场病,这场病让我浑浑噩噩躺了两天,在今天这个夜晚,我爬出帐篷,身体在地上拖出歪歪斜斜的痕迹,我这样努力地爬出来,只是想要看看那一片天空,看看与安雅相同的天空,想想被安拉带走的母亲。

      冬天已经即将来临,我想我不用再增受寒冻的折磨了。这一切,就像一场恶梦,一场遵循死亡规律的梦在我的生命里无声扮演。

      那么多个时刻,我都希望自己是躺在家乡的床上,做着流离失所的梦,可是,现实告诉我,这一梦就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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