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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 

时间:2014-02-13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影子  阅读:

  她慢慢地从后颈摘下那串珍珠项链,使劲扯了一下珠子便四散开来,手中余下的几颗也尽数兜到他的脸上,地板上响起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一瞬间千言万语涌上喉咙。

  “还给你!都还给你!”她的身体颤抖着。

  而下一秒,她的脸重重地朝右侧歪去,左颊慢慢地浮起红色的指印。

  她不知道那一天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

  II

  •   那一年她十五岁,不顾父亲的反对,初中毕业就决定不再继续学业,去培训学校报了调酒培训班——这在同龄人之中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但这件事的的确确地发生了,在她的父亲又因为深夜酗酒回来暴打她的母亲开始,在他们终于在离婚协议书上各自签下名字开始,她攥着自己的零花钱,加上母亲留给她的几千块钱,在培训学校琳琅满目的课程里,毅然报了最冷门的调酒。

      她酒精过敏,在第一堂课的时候就因为不胜酒力而趴在桌子上,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那时候,脑海里出现的是父亲满身酒气时凶狠的嘴脸,和母亲瑟瑟发抖的身体。她不想走母亲的老路,她要离开这个家。

      而第一步,就是要学会一个能混饭吃的本领。选择调酒,大概是因为骨子里的反叛:她憎恨酒精毁了她的家庭,毁了她……

      她捏紧了拳头,手背在眼眶蹭了一下,强撑着抬起头来。

      III

      时间一晃,她已经二十二岁了,是这座城市里最好的一家酒吧的调酒师。

      今天她失手了。在上抛时她走了一下神,没接住调酒壶,顿时,杜松子酒兑白朗姆洒向她的前襟,吧台内一地狼藉。调酒壶掉在地上清脆的声音让更多的人往她这里聚拢,她已经很久没有失手过了,围观里渐渐有嘘声传来。

      她不好意思地朝观众道歉,到员工休息室里换了一套制服便又回到了吧台。海崖文学网 www.haiyawenxue.com 已经七年了,距离她第一次摸到调酒壶,已经七年的时间了。

      开始的时候就是不断地联系基本功,翻瓶,回瓶,抓瓶……她的手并非天生灵活,学东西也比同时学的男学员们要慢很多,但她肯学,也肯吃苦,把所有人的寻欢作乐都当做是她挥洒汗水的背景。同时,她一点点地学着品酒,对着书本揣摩几种酒混合起来的味道,渐渐的,虽然还是不怎么能喝酒,但也不至于一沾就醉。

      时间过得飞快。她看着慢慢接近吧台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他一声“爸。”

      IV

      他在她十八岁那一年送了她一串珍珠项链。

      那时的她刚从培训学校毕业,在一家小小的酒吧里打杂,平时根本摸不到调酒壶。而就在他送给她那串珍珠项链的那个晚上,酒吧里的调酒师因为割伤了手,无法上班。老板见过她在酒吧打烊时摆弄过调酒壶,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叫她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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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晚上,她拼尽全力,用上了所有的花式。随着喝彩声越来越高,她甚至同时抛起了四只调酒壶,用眼花缭乱的转身抛接征服了在场所有的顾客。

      她从来没有放弃过练习,家里有太多被打碎的瓶子。

      从那一天起,她就像打开了扇贝的珍珠,到哪里都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各个酒吧纷纷向她伸出了橄榄枝,而她选了这座城市最好的一家酒吧,也是他最常去的一家。

      但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来看自己的表演,每天她都站在吧台里,有时见到他拿着一杯酒匆匆地走过,彷佛他们根本不认识一样。

      V

      在这家酒吧工作的第三年,他才主动来找她说话。“一杯白兰地。”

      这三年来,形形色 色的人让她对人际关系有了更深的认识,明白了当初父母离婚并不全都赖酒精,他们的感情早已有了裂痕,两人都需要一个契机来成全自己。

      只是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而已。

      “要不要试一试我调的酒?”年初她开始研究一些独特的配方,很多人慕名而来喝她的酒。

      他愣了一下,点点头,灯光在他脸上意味不明地闪烁着。

      威士忌四分之二,安摩拉多四分之一,杜松子酒四分之一,最后兑四分之一蔓越橘汁,她一边搅拌一边倒进岩石杯里,端到他面前。

      “我给这杯酒取了一个名字,叫‘掌上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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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动,摩挲了一会儿杯沿才终于开口:“今天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VI

      她按亮公寓的灯时已经很晚了。

      十八岁那一年她就毅然决然地搬出来住,那时她的工资应付房租已绰绰有余,她不会忘记最初学调酒,为的就是离开这个家,从此一个人生活。

      她交过一个男朋友,也分过一次手。那个男人看不惯她整天戴着那串珍珠项链,甚至连和他做 爱时也一手护着,生怕动作太大会弄坏了它。那一天他再次让她摘了项链,她依然不肯。以此为契机,他们爆发了相处以来最大的争吵,他扯断了她的珍珠项链,她愣在床上,身旁散落着大颗大颗的珍珠。

  •   黑夜里渗入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睁着眼睛,听着那个男人收拾行李的声音,没有一刻心里这样平静。她一夜没有阖眼,天刚刚泛白的时候,她披上薄薄的睡衣,一颗一颗地找着掉落在床上的珍珠。

      少了一颗,无论怎么找还是少了一颗,也许是他带走了。

      她按亮灯的时候,也许是房子空荡荡得有些寂寞,突然间就想起了他,也想起了那颗遗失的珍珠。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珍珠,上面还有些酒气,是父亲没有发现的‘掌上明珠’。

      VII

      从学调酒起她就开始经常做噩梦。

      父亲从一开始就不支持她学调酒,先不说以后工作没有保障,在他看来,这些都是不入流的东西,她学这个,无非就是想给他丢人。

      她在白天拼命地练习,吃饭的时候连举起筷子都很艰难。到了晚上,躺在床上累到无法入睡,像是沙滩搁浅的鱼,一呼一吸都动魄惊心。偶尔终于折腾睡着了,噩梦又来滋扰她,于是下半夜她就只能睁着眼睛,等着天色慢慢地变亮。

      那段时间她瘦了很多,偶尔回家父亲问几句,她三言两语就搪塞过去。

      后来,随着她的技巧愈发纯熟,渐渐能够睡得安心些,只是偶尔还是会梦到父亲满身酒气向她走来的样子,醒来时心有余悸。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会做这样的梦。从梦中惊醒之后,她打开抽屉,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珍珠项链。少了两颗,一颗丢在了和前男友分手那一个晚上,一颗虽然没有丢,但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想起了在十八岁那一年,父亲第一次把这条项链交给她时说的话:“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补偿你。”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挣脱,在他亲手帮她戴上这串珍珠项链的时候。就像他刚刚终于将“下个月我就要结婚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问她要不要来参加他的婚礼,她也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VIII

      她主动提出在婚礼上为所有的宾客表演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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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考虑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她知道,这么多年了,他对自己的职业还是没有改观。

      那一天,她穿着简洁利落的白色礼服,戴上了那串珍珠项链,从容不迫地走进了婚礼的场地。她的花式调酒早已炉火纯青,直引得宾客们阵阵叫好,她瞥一眼他的表情,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她的表演,看着他嘴角的一抹笑,她玩起了更高难度的高空抛接。

      意外——对别人来说,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她的调酒壶砸到了他的新娘,劈头盖脸地浇了那个女人一身的龙舌兰。

      婚礼立马骚乱起来。他走到她面前,脸上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

      “我好歹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你看看我身上穿的,有一件是你买给我的吗?!”她也朝他吼。

      他气急了,颤抖地指着那串珍珠项链,“那这串项链是怎么来的?”

      她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尽是失望和气愤。她慢慢地从后颈摘下那串珍珠项链,使劲扯了一下珠子便四散开来,手中余下的几颗也尽数兜到他的脸上,地板上响起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一瞬间千言万语涌上喉咙。

      “还给你!都还给你!”她的身体颤抖着。

      而下一秒,她的脸重重地朝右侧歪去,左颊慢慢地浮起红色的指印。

      她不知道那一天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

      IX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还是十五岁,初中刚刚毕业的那一年,父母离婚,她被判给了父亲。

      有一天晚上,父亲又喝得醉醺醺的,一回来就打她——他忘了自己已经离婚,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妻子。

      他撕她的衣服,她拼命大叫,可是一点用都没有。有异物慢慢地进入身体,她痛得大哭,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她抓着父亲的后背,头发混着眼泪贴在脸上,像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她从梦中惊醒,这么多年了,那个晚上的每一个细节,她依旧历历在目。

      翻了一个身,突然有什么东西硌到了她,用手一摸,原来是一颗珍珠。

      她闻了闻,上面没有一点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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