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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华浓(3)

时间:2014-02-07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白墨  阅读:

  “他最后用他自己救活了我。可他一定不知道,我并不想活过来。尤其是,我连仅剩的他也失去了。”栖霞山,一年前。

  “木葳蕤,你让我来看什么?”

  “看我。风小姐,风露,你知不知道我生平最讨厌什么?”栖霞山最好的观景台上,两人对站。木葳蕤用最温婉如水的表情说出了这些话,“我告诉你,是你。纵然我相公对你无意,我却不能不防你。你实在太烦人,也太不要脸了。风露啊风露,我都是被你逼的。我已经不能忍你了。”

  “哈!原来石少夫人是对自己没信心么?没有信心,才会怕啊,怕我抢走你的男人。然而木葳蕤,你真是高看我了。”风露淡青色的长裙在秋风瑟瑟中淡得像层薄雾,嘴角嘲讽勾起。

  “不管高看低估,你的存在,都让我不高兴呢。我不高兴的话,我的孩子生出来一定不会好看,我宁愿不要呀。”

  •   “什么意思?”风露警觉地看着对面的女人莲步轻移到观景台靠山坡的一侧。

      “如果我跳下去,你猜会怎么样?我的孩子和我,也许都会死吧。可是风露,我以我和我的孩子为代价,我要你今后一点机会都没有。”木葳蕤一步步退到坡边,温柔如水地抚摸腹部,偏头看着瞪大眼睛的风露。“若我就此死去,不过一尸两命,若我没死,那么你,永生永世在相公眼里都得背负毒妇的罪名。”

      “不要!”

      “怎么?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风大小姐也怕了么?呵呵呵。”

      “你不怕我向石如铁说吗!”

      “说什么?说是我自己跳下去的?你以为他会信你呢,还是信自己的枕边人呢?风露,我们走着瞧好了。”木葳蕤粉脸含笑转身跃了下去,一捧青丝在风中散成旖旎的弧度。

      慢了一步没抓到她的风露不敢置信地奔到山坡边,远远望见坡底浑身浴血的木葳蕤,耳边响起她的轻笑,不由浑身发冷。

      十日后,石如铁站在风府中庭俯视着只着单衣出来的风露,神情冷硬而残忍,“从今往后,这天下再没有风家药材。风露,这就是你害得我失去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娘摔断了一腿一胳膊的代价!”

      “风府,风家药材庄,你要就都拿去好了。可是石如铁,你怎么可以丧心病狂到去动我爹娘的墓地!”

      “那块地我买下了!我要用来葬我那未及出世的孩子。风露,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风露垂下了眼睛,“如果……我求你呢?”

      “求我?那我现在求你,你当时能不对我娘子动手吗?如果我求你,她如今能不躺在病榻上吗?不能!”

      “不是我推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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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你难道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吗?事到如今你竟还如此!我从没见过你这样毒的女人。”

      风露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疼到麻木了,再遭受更多的疼反而没了感觉。她双膝一软,对石如铁跪下,“我求你,不要动我爹娘的墓地,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你能请来苏厉烟么!哼。”

      “我可以。如果我请来医圣,你是不是可以不动我爹娘的坟?”

      “如果你做得到,我可以不动。”

      然而,苏厉烟绝不是一个任人在门外跪两天三夜就能打得动的人。他是最有名的医者,同时是最残忍的医者。这世上,只要他不想,谁都不能让他出手救治。用他的话说,人命是关天的事,可是关老子屁事。

      在风露体力不支晕厥之前,石如铁来到她面前,“约定时间已到,你没有做到。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时辰前,棺材已经掘出,里头的尸骨留着等你去捡。”

      风露再次醒来时仍在苏府门外,秋雨下了一夜,很冷。她的衣裳都是污泥和水,重重贴在身上。活了十八年,她头一回感到这样彻骨的寒冷。

      黑沉沉的眸里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她拖着身子回到风府,在废弃的水井旁找到一根铜棍。

      一切都该有个了结。

      这一天的霜林苑是在一声惨叫中开始的。

      所有人匆匆奔至石如铁的院落里,只见房门大开,房里的大床上一片刺目的血,木葳蕤已然气绝。一身湿衣的女子沉沉站在她床前,抬眸注视进来的石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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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如铁肝胆俱裂地扑上死去妻子的尸体,脸上布满可怖的血丝。“风!露!”

      “我在。”风露淡淡笑着回应,纵然浑身狼狈脸色青白仍挡不住这一刹那的风华。是令人惊艳的,带着一种道不明的妖娆。

      “啪”。右手持铜棍发狠往自己左臂砸下,清晰的骨裂声在屋子里响起,她的左臂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垂了下去。在所有人未来得及反应时,又是一声,这回是她的左腿。她整个人摔在了地上。身下很快漫出血海。

      一瞬间接连废了自己一半手脚,她一声都不吭,只是脸色惨白如鬼,豆大汗珠从鬓角滴了下来。可她是笑的。作为一个女子,她对自己这样狠。

      “十一岁那年,你为了救我摔断了自己的左腿,今日,我还你。木葳蕤不是喜欢拿命搏么,我成全她。就在方才,我用右手杀了她,她是你的妻,今日,我也还你。这条命,也可以给你。但是谁也无法诬陷我,我风露没有做过的事,绝不可能认。石如铁,从此刻起,我与你恩断义绝,两不相欠。”

  •   风露感觉自己的眼睛流进了泪,竟是温热的,红艳艳的,那么像记忆中娘亲亲手滴制的枫露。只是,她记得偷喝过的那瓶枫露的味道是浅浅的甜,而不是……腥。

      石如铁手里还握着铜棍,指节泛青,“啊啊啊!”

      床上地下,两具尸身。

      (八)。

      “那,为什么石如铁也死了?”墨奚发现他并不是如百姓口中所说的搬走,而是死去,因而问。

      “是我。我的风露,怎么能容许他们欺侮?这世间,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从枫香林小径尽头缓缓行过来的男人,乌衣垂地,黑色斗笠遮面。

      “师兄?”风露在塔尖晃着腿淡淡说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听到这声音忽然转过脸来,却赫然是一张七八岁的童颜。“是你吗?”

      “是我。”沈潺走过墨奚边上,仰头张开双臂,“风露,下来,我接着你。”

      风露展颜一笑,双臂一张任由自己倒了下来。淡青色的长裙如蝶,没有翅膀的蝶。

      就在即将投入沈潺怀抱的刹那,沈潺忽然整个人都消失了。风露落了个空,一片红叶把她托了起来轻轻放在地上。

      “师兄!你去哪了?师兄你回来啊!”风露惊慌地到处找。到处都没有。

      她提起裙摆一瘸一拐地跑进了枫香林深处,边找边喊。

      她自己也许没有发现,但是墨奚分明看见,这一刻还是七八岁的女娃娃,下一刻却成十五岁的青涩少女,一步一变,又成长到十八岁妙龄女子的明艳容颜,到最后竟化作满头银丝的苍白老妪,蹒跚消失于枫香林深处。

      沈潺的苦心白费了,仅仅十几步的距离,她历尽一生,已是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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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起满地红叶,其中的一片叶子上缓缓现出一句话。

      ——真心分文不值,却因分文不值,故而无价。

      墨奚分辨出来,是在吊楼消失的沈潺,嘴里最后说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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