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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华浓

时间:2014-02-07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白墨  阅读:

  撷香枫之嫩叶,入甑蒸之,滴取其露,其形似泪,其色如血,是为枫露。

  ——题记。

  (一)。

  江南府边上有条明月河,河上有座老镇子。镇子与河同名,上百年来伴河而生。

  这座明月古镇,镇不大,户户绿水绕着人家。

  •   这天刚一破晓,躅浆声“嘎吱嘎吱”响起。暮秋清早雾重,摆渡的小哥撑了自家的白篷船从南水巷中出来,想着先打捕些鱼儿,再趁个早瞧瞧能不能遇到想要渡河的客人,图个生计。

      一个呵欠还未打完,斜对岸石阶上站的一抹白影冲他招了招。嗳哟!一大早的就渡上客人,真是谢天谢地谢祖宗啊!

      小哥笑逐颜开地摇着撸靠岸,近前拨开雾才见着是个雪衣青年,长得说不出的好看。一呆后忙给他搭了把手,让上船来。

      “客官,您哪去?”边把船撑离岸边扬声问。

      “敢问小哥,这镇上哪家的鱼做得最得味儿?”墨奚浅笑着接过小哥从船舱里头拿出来的伞,道了谢撑了在头顶,遮挡些许雾气。

      “啊哈,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

      “莫怪会这样问了。咱这里啊,几乎家家都会做鱼,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吃不到的。不过嘛,要说到最鲜嫩得味儿,那可非北水巷那个乌衣翁烤的鱼不可了。”

      “哦?那就劳烦小哥送我去那吧,也好让我解解馋。”

      “这……”小哥原来面上的憨厚笑意收了几分,变得迟疑。

      “小哥可有什么不方便?”

      “嗨,倒是没什么不方便。客官是外地人,不妨跟您直说了吧!那地儿啊,闹鬼!”

      “闹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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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是嘛。得有个半年了吧,自从风家小姐死后啊,那风家就没了,一时间人去宅空,连隔壁霜林苑的石公子也搬走了。乌衣翁也是打那开始失踪了,就和他当年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起初风石两家空了之后啊,曾有偷儿翻墙头进去想捞点什么,却不料到竟然见着了死去的石少夫人啊!现在北水巷也就没有什么人住了。嘿,瞧我这记性,一时忘了这桩还跟客官提起!平白让客官晦气,呸呸!”

      小哥拍了拍自己脑袋。“客官现在想去哪?除去乌衣翁,有余榭的鱼粥在这江南府一带最有名了。客官要去?”

      “那就去去。倒是小哥方才说到的这风家小姐、石公子、少夫人,都是些什么人?”

      “好嘞!客官您有所不知。咱这镇虽不大,却是净出美人呢。”小哥拐过一个弯,继续说道,“看客官您有兴致,我倒是可以给您讲讲。”

      “如此,也算打发些时辰。”

      (二)。

      这明月古镇,镇虽小,美人却不少。明月河水清绿剔透,养出来的人儿,个个灵秀。而近年来最有名头的一双美人,一个是风家大小姐风露,一个是木家姑娘葳蕤。

      风家是江南府上做药材生意的,当年风盛夫妇只生了风露这一个女儿,独一的掌上明珠啊,那是宠得不行。这姑娘打小就伶俐俏皮,虽个性好强,却也极其冰雪聪明。人长到八岁,玉雪可爱的一个女娃娃,却竟然能跟镇里的孤高老秀才成忘年交。

      这本是天大的好事,可教过她的一个老先生却曾暗地里跟风盛夫妇说道,令嫒这性子很是讨喜,人也聪敏,就是太过执拗要强,慧极必伤刚过易折,将来唯恐自伤哪。

      当时风盛嗤之以鼻,自伤?自家那闺女伤人还差不多。于是这事也就搁下不再提起。

      哪知十年以后,教书先生的话应了验。可惜那时风盛夫妇已双双病死,却是泉下无知了。

      木家是书香世家,本是人丁兴旺的族,到木葳蕤这一代,却只剩下双亲和她兄妹二人。哥哥木蔚然年纪轻轻便状元及第,到京都为官去了。双亲常年远游,剩她一人,终日与书为伍,知书达理,书香满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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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葳蕤自小被指腹为婚给石如铁——明月镇最富贵的人家霜林苑的少主人。

      起初她是深不以为然的,想着生意人家必定是朱门酒肉,满身铜臭的。后来发现石家公子并不如此,甚至乎丰神俊秀,仪态朗朗。便藏着闺中小女儿心思,含羞带怯待嫁。

      这本是水到渠成的一桩美事,熟料半途杀出了个风露,那个和自己齐名甚至声名隐隐凌驾于自己之上的风家女儿。木葳蕤每回想起来,总牙根发痒。

      不知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是风家小姐相中了青梅竹马长大的石如铁,不惜死缠烂打,苦追不放。可惜石如铁毫不心动。纵然在得知未来相公的态度后稍感安慰,但心头那口气怎么可能舒坦。尤其是自己登门造访几回,几乎回回都见得着那个女子在情郎身前身后绕啊绕。假以时日,这如何了得!

      谁料得到,最是温婉无害的人,动起心思来,最是深不可测。

  •   个中事端究竟如何,年深日久,外人也无从得知。只是摆渡小哥在讲起来时,却长长叹了口气,“真是作孽啊。”

      “莫非,这石如铁和木葳蕤并没有成亲么?”墨奚站在船头,看水推船移。雾气变薄,凉意轻轻在颈侧缠绕。

      “不,他们最后非但成了亲,还差点生了个孩子。”

      “差点?也就是说,怀上了,却没有生下来?”墨奚把纸伞收了下来。

      “客官说的对。真是孽缘啊,那时候传得风风雨雨,说是风小姐约木姑娘到栖霞山赏香枫,那时候木姑娘已成了石少夫人,也有了喜。那风小姐却丧心病狂趁机把她推下了山坡!这一推,不止孩子没了,石少夫人还身负重伤,断了一条手臂一条腿啊!你说这风大小姐吧,人家都成亲了孩子都要有了,有什么想不开的,非得让人家一家离苦。自己不安生,还不许别人安生。老听说最毒妇人心,真是不假。还好我家娘子善良温柔,不然啊,啧啧啧……”小哥絮絮叨叨说到最后,一直在摇头。“现在弄得人家破人亡,石少夫人还死不瞑目啊,作了鬼也要闹呢。这做人真不能这样……客官你说是吧……”

      墨奚扶着下巴,心不在焉地虚应着,眼睛望向一处地方。

      “客官,前面再拐个弯就是有余榭了。您准备准备嘞!”

      “等等。小哥,那是哪?”用伞尖指向远远的一个塔尖。在一片红艳艳的林子上,露出的一截塔。

      “那啊,就是栖霞山。”

      墨奚望着,一侧眉端挑了起来。

      (三)。

      在有余榭简单用了点生滚白饭鱼粥,银鱼嫩瑶柱鲜,味道确实美。墨奚从榭里走出来时望了望天,想了想租了一叶农家小舟自己摇橹前往北水巷的方向。

      如那小哥所言,这片地方已然屋子寥落,人影也不见,在这初出的秋阳底下没有半点生机。

      摇船进去,远远看见两座比邻的高大宅院,俱是白的墙,翠绿琉璃的瓦,船近前了看,能看到挑出屋檐的滴水瓦上纹着的祥兽和花鸟。

      纹祥兽那座宅子写着风府。墨奚想了想,停船靠岸拾阶走了进去。至于那死后也还要闹的鬼,墨奚大摇其头,这世上闲事那么多,一桩桩管,管得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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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座风府极大,可是没有任何生魂死灵的气息。墨奚足不沾尘绕了一圈,回到门前。正准备到隔壁去瞧一瞧,一道红影子打侧面虚晃过去,瞬间没了影踪。她摸了摸下巴,跟?不跟?最后她跟了上去。

      离两座大宅不远的一处地方,搭着个老戏台,是乡间极简陋的那种草台,看得出来已经败落了很多年。甫落在台上,影子又晃了过去。

      一路跟进去,横穿后台又斜过木廊,最后在天井一头站定。

      墨奚透过长满衰草的天井,看到对面的吊楼,楼前的堂屋坐了一个人,背对着她。

      脚下一声轻响。她低头一看,是一片红叶,正在迅速干瘪。刚才引她过来的,是这玩意儿?

      墨奚不动声色四处看了看,又看向前面那个人。

      那人戴一顶黑色斗笠,就这样背对着她,不言不语,手上却好像正忙着什么。

      她想走过去,但走不过去。脚下的衰草畏惧却又坚定地缠住了她。眸子都没有垂,手指轻轻一弹,天井里的东西一刹那消失。勾了勾唇角,无论人还是什么东西,不自量力最是要不得。

      在那人身后站定,墨奚终于看到了,那是个男人,斗笠上面纱垂下来,看不清他的面目。但能看清他正在做的事。

      他身前是一张石案,笔墨纸砚俱全,案上有两叠纸。一叠写满字,一叠正被写满。

      他写得很快,字写上去却也很快消失。

      墨奚弯腰去拿他刚写过的一张,拿到手里,却是一片香枫红叶。

      那人依旧写他的,不说话。墨奚也没有试图和他说话,偏头看了会,最后干脆退后几步在门限上坐了下来。

      很快地晌午。很快地吗过午。很快地傍晚。

      红霞满天,残阳如血。暮鼓声沉沉地响起来,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响起来。就在耳边。

      那个男人忽然动了。

      他站了起来。

      墨奚原本坐得累了,正倚门站着。此时凝神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由微微皱眉。

      男人走了几步就停住,抬头看着落在枝桠上的夕照。他看着夕阳,墨奚看着他。夕阳完全隐去时,他似乎启唇说了一句话。但墨奚什么也没听到。快步走到他身边时,他身体一软,滑了下去。

      地上一声轻响。

      一片红叶,静静躺在那里。

      手里捏着那片红叶,墨奚站到他方才站的地方,以同样的角度望去。那个方向,是摆渡小哥所说的栖霞山。

      风吹过来,地上有猎猎的声响。却是一地的纸张,白纸黑字。墨奚捡起一张,起身时看见堂屋里侧似乎堆着大堆的卷册。从角落的枯草堆里翻到一截红蜡烛,她点着了端过去放上窗台。

      微弱的烛光下,地上整整齐齐码着数十叠册子。拿起最顶上的一本拂去灰尘,墨奚看到四个刚劲浑厚的大字:沈潺手札。

      翻了几本,写的是同一个人的故事,从八岁开始到十八岁结束。

      故事的主人姓风,名露。(四)。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还是个娃娃。七八岁的小姑娘,在春社日出游被家人弄丢了,她没有哭。粉绿色的袄子和虎头鞋,一双纯净的黑亮眸子,就踮着脚趴在桥头看着桥下船上的我。

      她的第一句话是,“你烤的鱼真香!”然后她整个人倒载了下来。

      我下意识接住了她。小小软软的身子,抱着都怕抱坏。小姑娘却一点不怕生,一双小手扒住我的脖子,凑在我耳边说,“嘻嘻,我就知道你会接住我的!”

      “小丫头片子,这多危险。万一我没有接住怎么办?”那时候我有点生气,一想到这具小身子有可能摔进水里就莫名心头抽紧。这么小的孩子啊。

      “我不怕。你不会让我掉进水里去的。”

      她信誓旦旦说,我不由反问,“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她透过我的肩看到船头火堆上烤着的鱼,“哥哥,我想吃鱼。”

      “我请你吃鱼。但是,你不能叫我哥哥。”让个比我小十几岁的小丫头喊哥哥,怪别扭。我放她下来,牵着她到火堆边。口气不自觉软了许多,大约是因着她不明原因的信任。

      “那叫什么呢?”小姑娘搓着小手,迫不及待看着烤鱼流口水。

      “这……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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