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我看见衣柜的拉链没有拉上，两件衣服挂在那里，纯白的针织T恤，纯黑的对襟毛衣外套。它们很自然的垂着，很安静。因为地球的引力，那些压过一个夏天的折皱，已经平整光滑。看起来仿佛觉得，穿在身上一定很舒服，应该很温暖。
可是我想不起来，往年里头我穿着它们是个什么样子，以及往身上套时，纤维滑过皮肤的感觉。
我的猫总是不乐意的叫，在它不小心玩耍时，从床上跳下去之后。然后它仰着脸，喵喵的等着我再把它抱上床。
我想说说从前的事，虽然一切已经无关紧要。
可是在这秋天的燠热的夜里，我喝得被冲昏了头，于是一切成了废物成了垃圾的东西，它们又自顾自跑上来找你，露出头时，不顾你的自尊，懒得跟你打声招呼。
那时候一直哭，余痛过后原不该有这么些的眼泪，可是不及自己思想，总也忍了不住。
那时候一直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只记得一个人的名字，而后四肢全是暖，暖洋洋的把自己伸开，再蜷成一团，怎样都好，怎样都好。
那时候一直麻木，看见任何叫人感动到眼泪鼻涕一齐流的画面，也是木然的接受，我洗把脸，转个身就忘到脑后了。
那时候，那时候。
待到日头东升西落，待到每天梳着头发一把把的扯掉，待到换了夏装穿秋装，待到坐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抽烟。有时候抬头看镜子，嘴唇眼角都是那样模糊一片。
笑起自己来，有什么是真的?真的能有多少?当日怎么就会说着哭着，又是什么事任自己那样放纵。不可思议的一点点的搬，直至完全空洞。什么最重要?是自己或者是其他?又有什么不能忘了放了?是疼还是快乐?
原来一切都没有。因为自己虽经过了一番，仍旧是一粒核桃。
就在这天地之间滴溜溜乱转一气，然后归了正位，安息。我转至马路，我转至酒桌，我转至床上，我转至任何伸手能够触及的地方。我转来转去，转不到谁的怀里。
温柔外泄的时候，自己都嫌乏味。灿烂之后是异样的黑暗，拥抱之后是宁静的陌生。
其实我是软的，任何时候。我希望有那么双目光，然后他看着我，我因为他的目光而定型。我的改变随他喜欢。相逢之前警告再警告，我虽然柔软，但是我有毒。被加热了毒气会侵蚀你的心脏，被冷却了碰撞会伤害你的皮肤，离得太远我会慢慢流泄，离得太近，你会被我包围。
但我推却的时候渴望拥抱，我厌恶的时候渴望温暖，我转身的时候渴望目光，我离开的时候渴望挽留。我有毒，只是我能把握分寸。只要得当，你会是我的最终。
我如水银倾泻般柔软，因为一直的提防，突然有一天松卸了一切。然后缺口渐渐打开，本来我装在圆形玻璃柱子里，阴柔的月光把我映得发着光。我突然流出来了，所有人全会措手不及。
如果靠近之前你没有把握，如果融合之后你不能肯定。那么我仍旧做我的核桃吧。坚硬的外壳内包着黑色的水银，我的四周毒雾沼张。
因为我的迷惑而不敢靠近。其实穿越之后全是甘甜。只是我不说，无人知道。
那么我还是如水银倾泄般柔软，我自顾自数落着一切。我的手在空中划圈结团，我在壳子里面，怡然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