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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行的大地(3)

时间:2014-06-02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云淡风轻  阅读:

  那个放火的人,他有一段传奇的历史,他曾当过国民党兵,当兵时,他曾拿起枪托把他们连长打晕,然后逃了回来。在村里人的讲述中,这是一个有勇气的人。他的勇气真是不一般呀!他们都说,只有拥有不一般的勇气,他才敢放那一把火!父亲跟我说的却不是这样,父亲说那个人失手烧起了那把火,在失火后,那个人在大火背后失声痛哭。那个人的后来呢?那场火终于熄灭后,那个人便病倒了,病倒了,然后就死了!现在,已经没有人敢去放一把火了。以前爷爷为了让山坡上的草早些长出来,便在冬天有意放一把火,再放一把火,冬目的山岗往往是黑色的褐色的,而现在冬日的山岗往往是苍白的,或者那是一种枯败。

  6

  我经常来到家的对面,那里有一片重新撒种后,再次长得繁密的松树林,有一些随风摇曳的枯草,相伴我的还有两头牛,一头花牛,一头黄牛。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和那两头牛打交道,丝毫不厌烦,至少我不会厌烦它们,但在它们那清澈且意味无穷的眼睛里,我知道自己其实不懂一头牛的幸福与苦痛。

  它们在我面前自由寻觅食物,它们找到了那些枯草,找到了一些树叶,常见的是栎树叶,树叶枯干粗糙,吃得津津有味,牛的胃部真好!牛的味蕾真好!我的眼睛开始发涩,它们开始不停往上往上,两头牛之间的距离正在扩大,我要把它们赶拢。在赶它们的过程中,惊出了一只野兔,我已经好久没有近距离观察过一只野兔,这一次也不例外。野兔与这个乡间的许多事物一样,不敢轻易把自己露在外面,许多事物一旦露在外面后,就无法避免被扼杀的命运,像野兔一样日渐稀少的所有野生动物,还有那些有巨大经济效益的野生植物,它们只有把自己藏得深深的。但即便是这样,它们依然无法摆脱厄运,在A村那些野生动植物已经无法把自己藏得很深。也许隐藏是一种生存哲学,但这种生存往往荆棘遍布,而且胆战心惊。它们需要远行,一定是这样,才有了夜间浩浩荡荡的迁徙,才留给了我们一片空荡荡的野地。

  我想对那只野兔说声不用害怕之类的话语,但话到嘴边,我才意识到一只野兔是不会懂的,也许一只野兔永远恪守的是: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把警觉丢掉。也许是因为它们的警觉,我才无法仔细观察一只野兔。它们却能目击着我的一言一行,它们在暗处,我躲在那片松树林里睡觉小便大便,我以为自己也被那些植物藏得很深,野兔发现了我,可能还有一些小动物发现了我,它们可能会对我的行为嗤之以鼻!但我不管,我舒坦地提起了裤子,我舒坦地叹了口气,在那片松林里的感觉还真是好!最后那只野兔出现了。最后还有一群蚂蚁出现了,在那些松针上慢悠悠地爬着,有些蚂蚁的嘴里还拖着一些尸体,比它们的身体庞大,并散发出淡淡的腐烂气息,我把横隔在它们面前的松针拿掉,它们停下来嗅一下再嗅一下,但往往不会从那里走出去,它们还是固守着原来的那条道。

  •   7

      可以轻易用目光穿透森林,这是回到A村的强烈感觉。上文已经提到A村的典型环境,周围已经没有森林了,我把那些山统称为A山。

      我来到了A山的某个山谷,种类稀少的树散落着,像A村里的住户般散落,山谷里依然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但与记忆中的流水相差很大,主要表现在流量上,那条从山谷里流出来的河已经不像河,曾经需要借助横亘在河上的木头才能过去的河,现在只需轻轻抬一下脚就过去了。

      曾经许多的A村是贫穷的,与自然资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某一天,那是我还很小的时候,我目睹了人类欲望膨胀得惊人,许多人开始搞木材生意,A村的许多骡马出现在A山,A山的许多树木出现在了A村,但只是暂时停留在A村,停一晚,或者两晚,在那些短暂的夜晚里,我嗅到了古木的气息,很好闻。

      十多年过去,这里的自然已经不是李白笔下“大块假我以文章”的大块,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块,只是没有多少感觉的一小块。天地之大德曰生,而这种生的速度已经无法赶上A村人的索取。我的父亲,这个被风湿病常年折磨的男人,他也曾为了生活而参与了对A山的索取,现在只能经常听到他的感叹与无奈。现在,每天父亲赶着他的羊群穿过光秃秃的A山,每天他要面对那些遭受泥石流冲刷的坡谷,他会有怎样的感受,没有人知道。

      现在的A村已经不像过去那样闭塞和贫困了。但我依然看到许多人偷偷地做着木材生意,他们把那些珍贵植物伐倒,做成木料,然后把它的根部挖出来,卖给别人,做成根雕。通过一些人的口中,我得知了珍贵的红豆杉已经没有了。现在这种植物只存在于人们的口中。而那种同样珍贵的油杉,同样所剩无几,据说在夜间,可以看到这种植物的树叶,或者树身上散发出金箔一般的光芒,有时我会把它想象成为一种眼泪。在面对一株油杉,在面对它的根部时,我会有短暂的矫情,会有流泪的冲动。红豆杉没有了,油杉没有了,然后是红杉,然后是柏树,然后是……

      风继续吹。风至少吹了一个假期,我亲眼目睹,我亲耳聆听。在山上放牧那段时间,我看着一棵又一棵两人才能合抱的树木,被风连根拔起。这与人们对那些珍贵古木的挖掘是一样的,先把树根周围的土弄松,人们拿起了铁镐,人们汗如雨下,人们只重视树根旁的土石,那些风像铁镐一样不停地刨着那些土石,突然间,我看到了一棵古木倒了,我看到了许多的枝杈掉落在地。

      风日夜都在吹着。树木日夜都有吹倒的。面对着那些肆虐的风,我怔怔的,不知所措,只好把帽檐放低一些,匆匆地疾走,为了尽早躲避风沙,而那些远山上的积雪却只能默默忍受着,我看到了积雪被风撩拨的情景,有些仓促和无奈。我走入山上的那间屋子里,用插销把门插上,烧起火,栎木烧的火驱除了刚才的冰凉,在这里我再次感受到了火塘的力量,但风继续吹着,借助风撒播的种子成活的几率不知是多少,没人知道。可能新发的芽往往无法对抗风的侵袭。A山照现在的情形发展下去,不出三五年,就会光秃秃的。在这些文字里,我的论调显得很悲凉,在一些人眼里显得很浮夸,我再次用到了“浮夸”,而事实是我丝毫没有浮夸,现实就是这样。大地是被风吹走的,神灵是被风吹走的,有时我会这样怔怔想到。人类已经正式脱掉了面具,面具所暗指的对于自然力的崇拜,已经找不到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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