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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叫可乐的神经质妹妹。
上学时早恋,毕业后晚恋。14岁牵着小男友的手对我说,哥,这是我老公,帅吧?我说帅,但是最好别让二叔看见。她说得了吧,刚在我家吃完饭。
十年后,24岁的小妹单身,闺蜜同学纷纷嫁人,小妹一点不急。
每次我问她,可乐你不着急吗?
她总是说:结婚这事儿吧,早一点儿,晚一点儿,迥然不同,天差地别。千万不能急,现在渣男那么多,满大街都是披着羊皮的畜生,一急就嫁错人!
我说好吧好吧,那你想象中的另一半儿到底长啥样儿?
她说,渣男配腐女,婊子配贱人,你妹配男神!
我冷汗。从小她就是个段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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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冬天,小妹终于有人追,生日那天,小伙儿送一部5S。当时5S四千多,是她收到最贵重的礼物,但她并不开心,一直趴在桌子上发呆。
我哄她:别胡思乱想啦,该笑啦,小伙子都为你卖肾啦!
可乐说:我下午一直在想一个人,准确说是想一件事儿!
我一想,可乐只谈过一次恋爱,如果想一个人的话肯定是她乳臭未干的初恋。我说,你都多大啦,还在想当年和你过家家的小屁孩儿啊?
她说:你懂什么!我们当年差点儿就结婚!
她所说的“差点儿”,是指当年大学毕业,两个人商量好一起回家偷户口簿结婚,结果她偷着了小男孩儿没偷着。后来两人一个留在武汉,一个去上海。
半年不到就分手,分手那天可乐向我哭诉:哥你知道吗,当初我俩商量好回去偷户口簿结婚的,结果我偷着了他没偷着!后来我才知道他是骗我的,他根本就没偷!他说没准备好不想结婚!你说哪有这样的男的啊!55555!
我说傻丫头不哭,哥带你吃好的!
带她到银松路,点两盆巨大的油焖大虾。可乐边吃边说:哥,你别说,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就是不靠谱,我要把他忘了!
我说,对,把他忘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是骗子!可乐说,骗子!大坏蛋!我附和说,对,骗子!大坏蛋!
可乐突然大声:对,骗子!大坏蛋!乌龟王八蛋!
旁边的人都望过来,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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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也是个情痴,不太懂男女关系,只能天天带她吃好吃的。
在我那儿吃一段时间,可乐说,哥我想去上海。
我说想去就去吧,不去你肯定不甘心。临走前又带她大吃一天,中午出发,坐轮渡到户部巷,从街头吃到街尾。完了我提议去昙华林,她说想回学校看看。
明镜湖。零食店。旧食堂·····陪她逛一圈。
可乐的大学很漂亮,图书馆外种满了枫树,正赶上秋天的尾巴,一片凋零的火红,拍照的美女特别多。她见我视线总是跟着一个个路过的美女转移,说,哥,我记得你说男人都很坏!
我想起来,佯装生气: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听话?
我上大一时可乐开始恋爱,问我,哥,谈恋爱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我说,恋爱谈很正常啊,但是上大学前,不准和男孩子开房。
她问我,为什么呀?我思忖良久,郑重地说:男生都很坏。
两年后我过年回家,可乐兴奋地宣布: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又躲过一劫!
见我满脸疑惑,她笑:哈哈哈,我没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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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的秋末,可乐一个人坐火车去上海。
我送她到火车站,她说:哥,其实我去上海不是为了找他。但是不去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我觉得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一趟,不然肯定后悔一辈子。
我说放心去吧,不开心了就回来,养不活自己哥养你。
可乐:哈哈哈就等你这句话,终于可以放心走了!
我拍拍她的小脑袋,说:好好照顾自己。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城,装着过去的风景和故事。有些人一旦离开,整座城池就坍塌。荒凉占据白天,孤独包裹夜晚,煎熬着你的日日夜夜。
于是你拼命往外逃,以为城外的天空会很蓝。
你把希望装进信箱,一个人踏上旅途。你以为它会在终点等你,但你只填了城市,忘了具体的目的地。所以终点没有希望,希望还在路上。
人人都想去远方,但远方未必就有好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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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可乐打电话,说:哥,我有点儿累了,我想回来。
我说,回来吧,哥带你吃好吃的。
几天后,可乐回武汉,拖着离开前的行李箱。回到房间,她把箱子打开,里面几乎是空的。离开前非要带走的瓶瓶罐罐,存着她和初恋6年书信和纸条的大盒子都不见了。只有几件穿旧的衣服,和她从不给我看的上锁的日记本儿。
可乐说:哥,我把过去的东西都扔了,我要重新活一次。
我说,好,过去的归过去,未来的归自己。
她猛点头,点完愣一下,伸手把箱底的日记本捡起来,拿在手里发一会儿呆,说:哥,这个你帮我保管吧。里面装的东西太多了,我舍不得扔。
我说,好吧,我帮你“封印”起来。
后来可乐一直单身,窝在家里写小说,立志当个作家。
白天在家写作,晚上去酒吧看下吧台,和各路男女打成一片,很多人追她,帅哥型男一大堆,但她谈“情”变色,对爱情仿佛有很强的免疫力。
别人帮她找对象,可乐总是说:一辈子拼死拼活爱一个人这种傻事儿真的只会有一次,我已经傻过一次了,不会再傻第二次。
有一回朵朵问:可乐,你不会看破红尘准备出家为尼吧?
可乐说:对呢,我打算削发为尼,然后去勾引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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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的冬天,可乐突然找到我,说:哥,你把日记本找给我。
我心想,两年了,该不会还没忘掉吧?
见我一脸疑问,她说:哥,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把它毁了,以后再不想看见。
我叹口气,找出来交给她。
可乐把日记本捧在手里,从头到尾翻一遍,花一个下午。等到傍晚,她突然从发呆中惊醒,想也没想直接丢进火炉。站起来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子。惊喜地喊我:哥,哥,你看,外面下雪了。
外面雪已经下了一个下午,她竟然才发现。
我说,你和我一样,从小喜欢下雪。
她笑:对呀,一直很喜欢下雪,很喜欢冬天。
沉默一会儿,她说:哥,他今天结婚了,虽然分手后我们一直没联系,但是都没删对方QQ。他已经两年没发说说了,今天突然发了一条。
我呆住,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可乐抢先一步说:哥,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
顿了顿,她又说:我长大了,我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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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一年,2014年的冬天,可乐生日那天收到一部5S。
有个小伙子对她表白:可乐,我喜欢你很久了,答应做我女朋友吧?
可乐说,先让我想想,趴在桌子上想一个下午。晚上我问她,傻丫头,想好了没有?她说,哥,我想了很久,我想把手机还给他。我说,不喜欢啊?她说喜欢啊,但是我纠结的不是这个问题,我一直在想你送我的那部山寨机。
我说哈哈原来可乐喜欢山寨机,那我们把4S卖了买它一大堆。
她说:不是啊哥,我是在想与那部手机有关的一些事。我记得那时候月租10块,200条免费短信,30兆流量,但是却能用一个月。我和他刚恋爱时一直用短信聊天,每晚藏在被窝里聊很晚,满怀期待地等,欣喜地看,认真地回。
对着窗外吹一会儿冷风,她笑吟吟地继续回忆:每条短信字数都很满,有时候为了多打一句话,一个字,连标点也要省。超过200条一条一毛钱,所以每条短信都很让人珍惜,从来不会只发一个表情,一个“哦”,或一句“呵呵”。
我有点被打动,说:可乐,我懂你的心情,过着过着什么都变了。
她说:对呀,但是,谁又能有什么办法?
第二天,可乐把手机还给了小伙子,说暂时还不想恋爱。
回酒吧,她满心欢喜地说:哥,我决定出去旅游一次,回来后好好追我的作家梦。我要好好思考一些深刻的东西,比方说爱情,它就像一座城,困在里面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出来后发现也就那么回事儿。人生还有更多有意义的事情等着我,比方说,过去天天挂在嘴边儿的理想,还有环游世界,看极光,好多好多!
我说,你想明白啦!想明白啦就好,去吧,哥永远做你的后盾!
她说:哥,你也是,早点找个嫂子,好好恋爱,好好生活,好好赚钱买个大房子!
我说,没问题,但你也要答应我,做回过去那个乐观自信的女孩儿。
她伸出小指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狗!
我把小指头伸过去和她拉个勾,说,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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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高兴的同时,我突然想起那个被她烧掉的日记本。
那天可乐才告诉我,里面记的是他们六年来所有的短信。开始是因为那时的山寨机内存小,存不下几条,但是每一条她都不舍得删掉,就在删掉前一条一条记在本子上。后来养成了习惯,一条一条,记了六年。
我才明白一点,为什么两年过去她还是不想恋爱。
可乐说:有一段时间,你会很爱很爱一个人,把他装进心里,装进梦里,装进你的生命里。你会怀念和他的点点滴滴,无论小打小闹,还是偶尔的亲密无间。你会突然想起一些温暖的片段,表白时的心跳,拥抱时的安全感。然而有一天,梦会醒,希望会破灭。现实就像一场刀子雨,下得整个世界昏天黑地。
你会把所有关于他的记忆,一把火烧掉。
但不幸的是,灰烬依旧会落在心里某个角落,永远余温尚存。冷不丁被风吹起,搅得你痛不欲生。
情是一座孤独的城,越是在乎越受困。
总有一段时间你呆在里面,看不见未来的路。失去一个人就像失去全世界,心被掏空,梦想的稿纸被撕碎,一切都没了希望和意义。
但你要记得。人生不光只有爱情,失去并不一定是坏事。
总有一天时间会让你恍然大悟。
那些注定要走的人,是真的留不住。说不出口的挽留,怎么也说不出口。但不管怎样,有你路过我的青春,回忆起来依然会笑,真好。
那,我会争取幸福,你也要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