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6到20岁，徐暖暖将自己生命里最美好的4年都用来爱立鸯了。长长短短的心情，细腻绵长，经久不息。
一：{突然我记起你的脸}
芬兰的冬天只有两个小时的白天，就像是日食，太阳以比它出现更快的速度湮没到黑暗里。
街上的滑板青年少了起来，他们把滑板扛在身上，大声地说话。
周围暗了下来，有忽明忽暗的车灯闪进一条条并不宽敞的街道，两面有四五层楼高的旧房子。
这是立鸯搬出学校的第一个周末，他趴在阳台上看楼下的街头乐队摆乐器，这已经是他们连续来这里演唱的第五天。
从第一次立鸯睡在一堆CD里，来不及打扫房间就被吵醒，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趴到阳台上听他们唱歌，打开一瓶啤酒跟着和。
意外的是，今天立鸯在看他们演出的时候收到了一个从芜城寄来的包裹，它安静地卡在信箱里，用牛皮纸包着。那是一盒老磁带，磁带的盒子上用很小的字写着：立鸯收。
寄件人只是写着芜城某附中收发室。
那个晚上立鸯骑着老单车穿过十几条街区，找遍了所有便利店，最后终于在快要关门的二手家电商店里找到了一个生了锈的铁皮录音机，他把它绑在单车的后座，一口气骑到天桥上。
这座城市的灯火忽明忽暗，铁皮录音机里缓缓传出立鸯的声音：寒夜里我们相拥而眠，可一转身你还是消失不见…
是立鸯写给徐暖暖的歌，叫做《此间少年》。
二：{种满梧桐的桃花街}
03年的夏天似乎特别长一点，徐暖暖发觉自己似乎都长高了些，多多少少有了些十六岁少女的样子。
桃花街的年龄比徐暖暖整整多出两倍，这条老街的两旁种满了梧桐树，徐暖暖一直都弄不明白它名字的由来。
问了很多老人也得不到确实的答案，她索性也不再揪着不放了。
这个假期一过，徐暖暖就要去芜城附中上高中了。
那是所重点中学，她成绩不好，是作为舞蹈特招生进去的。
其实，徐暖暖一点也不想去，那样的重点学校，周围都是发着光的优秀的人，那些耀眼的光芒会灼伤她。
收到芜城附中通知书那天晚上，徐爸爸喝了一些白酒，自从腿残疾以后他一直都没再喝过酒。
他哽咽着对徐暖暖说：“小暖，爸爸一直支撑着活下来，就是因为担心你，如今你也要成人了，爸爸也就放心了。”
徐暖暖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他活着，政府每个月才会给他们发放一定数量的抚恤金，这么多年来，正是因为这些屈指可数的钱勉强维持着她的学业。
他拉着徐暖暖的手说：“小暖，你不要记恨妈妈，她也是没法子才离开我们的。”徐爸爸没有说出她这次去芜城附中读书，是她妈妈安排的。
徐暖暖重重地点头：“我不恨，我不恨，要恨也只恨十几年前那场瓦斯爆炸!”
她记得，那次严重的生产事故，几乎让桃花街每一户人都失去了亲人。
徐暖暖想，那是我最亲爱的妈妈，我怎么会恨她呢。
三：{疑似江州梧桐来}
夏日时节，满世界大雨，立鸯整整坐了十个小时的火车，才从江州到了芜城。
他拖着行李跟着拥挤的人群过了新建的地下道，五分钟后才真正看见了芜城的一方天空，正在下着悠扬的雨。
他拦了一辆出租车，从兜里拿出走之前母亲塞给他的地址，问司机：“师傅，你知道这怎么走吗?”
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他看了看地址，说：“六块。”
立鸯愣了一下，想问为什么不打表，张口嘴却说：“行。”
大概有十分钟的样子，司机把车停在了有一条青石路的街口。
“桃花街到了。”他说。
立鸯把钱递给他，拿过行李，从包箱里还取了一把伞方才下车。
他撑开伞向里走去，弯弯折折的青石路，绵延不知深处，狭长的一线天空有着暗青的颜色。
立鸯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他看见前方像呆住了一样。
雨里的女生正使劲把一架破旧的轮椅，从一个泥坑里推出去。
轮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雨水在女生的尖下巴和长睫毛上汇聚成一条条溪流，她穿着一件明黄 色上衣，被雨水浸透之后牢牢地贴在她单薄的身躯上。
立鸯的心粗暴的疼了一下。
他急急走过去，“我来吧。”
他示意女生把伞拿着，而行李箱随手丢在一边。
十六岁的男生已经超过一米七了，还好不是特别瘦，立鸯使劲地推了两次才把轮椅推出泥坑。
女生一手支着伞，一手拉过他的箱包，快速的朝家里走去。
立鸯用毛巾擦着滴着水的头发，不经意的环顾了屋子起来，木质的简易小楼，屋里的陈设也相当简单。
“谢谢你。”女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是徐暖暖。”
她已经换掉了湿衣服，刘海湿了贴着前额。
“立鸯。嗯…立正的立，鸳鸯的鸯。”他看了看自己站立的地方的水渍，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
“你也住桃花街吗?”
“嗯，再见。”
“再见。”
徐暖暖看着窗外，雨水打在梧桐叶上，哒哒哒哒哒…
应该会天晴了吧。
四：{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龙套}
整个暑假过完，徐暖暖都没有再见到过立鸯，一直到高中开学。
03年的芜城附中迎新晚会上，高年级的学生排了《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时候还没分好班级，新生都是安排在一起的。徐暖暖和立鸯被抽中，他们在其中扮演一个会移动的窗台和一只传情信的鸽子。
直到演出结束，他们在后台的时候才认出对方。
“你是立鸯?”
男生听到声音后抬起头来，看到一张很小的脸，还是那样的尖下巴和长睫毛。
两个人相视而笑。
分过班之后才发现两个人竟然再一起。
之后便开始熟稔起来。
立鸯在桃花街的住处离徐暖暖家隔有几百米远，他说，那是他姥姥留下的，他是出生在芜城的，之后才回到了江州。
他还说，桃花街和江州的梧桐路都一样奇怪，这里种满梧桐，那里却全是槐花。
开学后不久的一次英语课，没有花名册的老师硬生生把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角色扯在一起。
“罗密欧和朱丽叶上来做翻译题。”
两个没有语言天分的人拿着粉笔在黑板前站了半天，然后同时转过身来说：“老师，我不会。”
班上一阵爆笑。秃顶的英语老师让他们到教室外面去反省，然后对他们喊：“罗密欧和朱丽叶，你们叫什么?”
又是一阵爆笑。
下午他们被罚扫地。
立鸯坐在最后一排吹口琴，徐暖暖在前面擦黑板，之后回到座位上，翻出英语练习册来写，写着写着就哭了起来。
立鸯走到她旁边，他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把自己的练习册也拿了过来，对她说：“我陪你写。”
徐暖暖抬起头来，看着男生英俊的侧脸，心突然就像开满了花，就香谁用指甲在上面轻轻滑了下。
“我只是作为舞蹈特招生进来的，我不喜欢这里。”
立鸯放下手中的笔，看着女生明亮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脸。
“嗯，我也是的。我成绩也很烂，可是，我们不是为别人存在的不是吗，你还有徐叔叔，我还有我妈，他们都盼着我们长大。”
“那么，我们两个跑龙套的也可以闪闪发光的，是这样吗?”
徐暖暖问他，他盯着她的眼睛，重重地说：“是的。”
那时候，两个人的心挨得那样紧。
冬天来了，立鸯仍然骑着单车上学，风呼啦啦地吹过，他小心翼翼地与步行的徐暖暖保持着一段距离，没有掌握好车龙头，撞到大树上。
徐暖暖过去扶他，两个人笑嘻嘻地一起回学校。
风大的时候女生总是缩在他身边，他会挺直腰板像一堵墙一样挡在她前面。即使被吹的直打哆嗦，也笑得很开心。
五：{开始有偏差}
来年夏天，徐暖暖在芜城的舞蹈大赛里脱颖而出。身边的人慢慢开始注意起这个瘦小的女生。
学校有名的花花公子余扬频繁的约她出去。
他逃掉晚自己去漆黑的练功房接徐暖暖回家，带各种各样的零时塞到她的抽屉里，还会上网把百度上的情书都抄下来夹在她的课本里。
徐暖暖从来不说接受，也不说拒绝，只是把那些零食分给同学，然后把情书放进桌子里。
徐暖暖疯狂地思念起立鸯，可是她不会说出来。
而立鸯以为她和余扬是在一起的，也不再和她勾肩搭背。
他偷偷把余扬约出来，跟他说要好好照顾徐暖暖，她喜欢吃窝面和汤包，喜欢卡夫卡和海明威，吃热干面最喜欢放很多醋不加葱……
余扬一脸惊奇的看着他，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不知不觉已经记住了那么多关于她的事情。
立鸯来芜城，是为了离开江州远一点。
他走的时候，母亲刚刚和别人重组了家庭。他知道一个女人不容易，所以未曾有过意见，但心里总是有些情绪的。
当立鸯知道姥姥还有屋子在芜城，立刻就决定了来这里。
之后就遇上了徐暖暖，她真的单薄的让人心疼。
她从来没有抱怨过自己母亲一走了之，还总是对立鸯说：我想她了。
立鸯也问过自己，为什么不找她问问清楚…
他从来都没踏出这一步。
或许在青春里的人，总是会轻易地被对手击败，没有理由坚定，没有勇气去拿捏一份幸福。
六：{写给我爱的女孩}
高二文理分班的时候，立鸯报理，徐暖暖选文，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幢教学楼，距离越来越远。
那一年的芜城，依然漂亮与安静，小小的城市有着条条曲曲折折的路，每一条路的两边都种满了梧桐树，也有很多弯弯绕绕似迷宫的古巷，温凉而古老的气息一路蔓延。
这些都是立鸯在疏远了徐暖暖之后，一个人安安静静去感受的。
立鸯也开始在学校有些名气了，有时候他会抱着吉他在天台唱歌，更多时候他是在吹口琴。
他总是会想起那个下午徐暖暖泪光盈盈的模样，有委屈，有倔强，还有对自己的依赖。
他是如此怀念那个时候。
那一次的晚会，立鸯抱着吉他唱歌，一下子就成了红人。
那是他的第一首原创，他对着麦克风说，这首歌是写给一个女孩的。他仍旧没有把爱说出来。
那天晚上徐暖暖就在下面，她似乎也在等答案，可结果还是让她失望了。
那天立鸯坐在操场的双杠上，看着徐暖暖和余扬并肩走在一起，他觉得胸口有穿堂风吹过，凉的那样厉害。
当立鸯在甜品店看到余扬跟别的女生举止亲密的时候，他直接冲进去就和余扬打了起来。
打着打着他觉得眼泪快流出来了，于是仓皇地跑掉了。
在学校后门的小餐馆里，他边喝酒边哭。他跑到徐暖暖暖的教室门口，偷偷在窗户旁边看到低头写作业的女生，他不忍心把自己看到的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