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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等天明

时间:2013-03-13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欧怡儿  阅读:
  巴浦洛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整整两天两夜,没完没了躲避异族的追袭及猎手布下的重重陷阱,精疲力竭渐渐丧失了辨别前方道路的能力,再也无法追上远去的同伴。
现在,她被困在山谷里,进退两难。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枪声与嗥叫也慢慢小了。山谷现在一片寂静。巴浦洛慢慢放下了脚步,全身酸胀无比,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然而,她的头脑却异常清醒了起来:她这回是,真落了单。
落了单的伤狼病狼就像手无寸铁的勇夫一般任人宰割,纵然勇猛彪悍,但在大劫面前,仍插翅难飞。
饿!潜伏已久的饥饿本能在神经放松的那一瞬间爆发了出来,眼内逐渐涨满的血丝,在黑夜里异常可怖。
很不幸又刮起了大风,草地上残存的冰粒与愈来愈冷酷的寒风交错在一起,狠狠地砸向草原上的每一个过往的生灵。
有些吃力地避开这样密集的攻击,一刻也不停留,巴浦洛飞也似的朝着山谷的入口奔去。
然而,就在谷口的边缘,她被不知名的东西拌住了脚,本来就虚弱的身子一个踉跄,陷在了一个软软的地方。
沼泽地!巴浦洛的心猛地一跳,一股恐惧很快袭来,沼泽地是野兽的死亡之谷,任何强大的生灵一旦深陷其中,都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
而她现在所能做的,仅仅是尽量克制挣扎,摆脱越陷越深的窘境!
偏偏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身后的草丛中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凭着过人的嗅觉,她一下辨别出了这是人类的气息。放松的神经立刻又紧绷起来,虽然现在身子不能动,她还是试探性地弓起身子埋了下去,好让自己被高高的草丛更好地覆盖着,还能活动的头颅紧张地回望,锋利的獠牙在月色的倒映下闪着寒光,蓄势待发。
一秒,两秒...时间在黑夜中静静流淌,然而草丛那边却再没有任何动静,www.haiyawenxue.com终于,连巴浦洛自己也等得不耐烦了,凭着遇险的经验,她试图慢慢扩展自己的身子,使自己平卧在沼泽上,慢慢地竟也游到了草丛边缘,猛地一使劲,大半身子跳出了泥潭!
然而,由于气温急剧降低,加之陷进去的时间太长,沼泽地上被大片的薄冰覆盖着,锋利的冰碴早已深深地嵌入右后腿间,现在竟是动弹不得。
管不了那么多了!巴浦洛将两前爪搭在草丛上警惕地向前移动,悄无声息地逼近声音的源头...


待她拨开草坪,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幕:一个才刚刚蹒跚学步的小女孩儿躺在草地上闭着眼艰难地呼吸,她的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尚未足月的幼婴,很显然,两人都已奄奄一息。
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出现在许久不曾有人烟的荒郊野外?是哪个狠心的父母,将他们这样抛弃?然而他们斑斑血迹的衣物和衣物上到处被撕裂的口子又似乎暗示着: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巴浦洛忽然想到,就在前几天,草原边境的人类城镇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战火几乎烧红了整个天际,连最边上的几个村落都没能逃脱。
那么眼前的这两个孩子,一定就是那场战争的幸存者之一了!
巴浦洛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那么不可一世,视自然界生灵皆为草芥的人类,到头来还是被自己的同胞给活活残害死,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天大的嘲讽。
而现在,他们竟然连自己的幼子都保护不了,任凭其自生自灭。
这样想着的时候,面前的孩子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朝她望去,面对于近在咫尺的庞然大物,小女孩竟然无动于衷。细看,一双秀气的眼睛缺少了灵气,无神地朝面前望去——她竟是个瞎子!
似乎也感受到了面前的危机,本来安静地躺在怀抱中的婴儿突然间哇哇大哭!巴浦洛被哭声带回了现实,开始清楚眼前的状况。
本来,照着狼的习性和对人类固有的痛恨,她是完全可以将眼前的两个孩子撕碎,更何况,她早已饥肠辘辘。
然而看着小女孩哄起怀抱中的婴孩,那般怜惜与爱护时,她却犹豫了起来——她也是一位母亲,一周前她的幼崽们刚刚死于猎人的枪口之下,她带着仅存的唯一一个孩子跟随着狼群东奔西跑,为了避开猎犬的追捕,她作诱饵引开猎人的追杀,却不料刚逃离魔掌却又陷在了山谷中...
更何况,小小婴儿对于这女孩而言是个很重要的存在,纵使巴浦洛不了解人类的情感,此刻看着她们相依为命的情景,也立刻有了丝丝震撼。
那一刻,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血浓于水”这个词了。
她们,和那些冷酷无情的猎捕手,和那些自视甚高且喜欢自相残杀的人类,很不一样!


一双温暖的小手却在这时轻轻抚上了她的头颅,巴浦洛楞了神,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小女孩已经抱着婴儿走到了她的面前,没有惊慌也没有害怕,就这样亲昵地依靠抚摸着她,好像找到了可以信任的亲人一般。
温润的小手在抚摸上狼皮的那一刻,一种异样而温暖的感觉似电流般一波一波传遍了全身。
“姆妈”不等巴浦洛反应过来,小女孩早已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接着更加紧靠在她的身上,腾出的一只小手也顺势紧紧地搂住了她。然后对着她的“亲人”,咧开了璨然的一笑!
巴浦洛怔怔地望着她,眼里的冰封与敌意在刹那间都消融了下去。她不懂人类的笑容,但是这样的表情,却让她觉得,很温暖很安心。甚至在这冰天雪地中,也不觉得那么地寒冷了。
然而风却越刮越大,沼泽地草地上早已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雪越下越大,渐渐地已漫过他们的膝盖。
不好!照这样下去,未等到天明,他们都会被这猛烈的暴雪所湮没。巴浦洛抖了抖身上的积雪,用狼尾艰难地扫去附近的冰碴雪渍。然后她扯了扯女孩的衣角,女孩乖顺地抱着婴孩躺了下来,巴浦洛也随后躺了下来,蜷缩起身子,厚厚的狼皮将女孩的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那是她用身体作堡垒,为女孩做的最后一道防线。
大雪很快掩盖了刚刚清扫的痕迹,又漫过了他们的身上,头顶,巴浦洛只觉得自己的知觉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抽离了出来,眼前的景色也渐渐模糊,直至一片漆黑...
在陷入无边的黑暗之前,她听到小女孩在唱一首古老的童谣:
“我在等天明
太阳是否一样的升起
月亮星星呀,你要往哪儿去?
我在等天明
明天是否是另一个美好的开始
孩子呀孩子你在哪里?”
声音渐渐地微弱了,小下去,小下去...


雪下了三日三夜,到了第四天天明时,有路过的路人发现,山谷入口的沼泽地边缘,卧着一具已经僵硬的狼尸,狼的右后腿深深地陷在了结了冰的沼泽的泥地里。从瘦骨嶙峋的迹象来看,应是冻饿而死。可奇怪的是它的身下还蜷着一个极小的人类小女孩,小女孩的手里也紧紧抱着一个更小的婴孩。再仔细看时,小女孩神色安详,面带着笑容,似乎只是短暂地睡了过去——然而她们也和那个狼一样,早已停止了心跳。

  • 如此奇特的组合令人们议论纷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以凶猛彪悍著称的草原狼,怎么会保护两个幼小羸弱的孩子呢?
    而小女孩又到底因为什么,能无比信任地依靠在世人皆惧色的野兽的怀里?
    还有小女孩早已奄奄一息,但为什么至死都没有放弃手中的婴孩?
    一时间各种猜测横空出世,却又都没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久而久之随着故事的越传越广,这问题竟成了草原上的一个谜。
    直到最后的最后,一位女士到来,终于把这谜底解开了。
    我知道这答案了,听完这故事后,她抿嘴一笑。
    答案是什么,众人纷纷竖耳,急切追问道。
    然而女士只说了一个字,便叫众人都会心而笑——也许也就只有这个字,能解答所有的疑问了。
    女士的这个谜底,便是爱,无关乎男女间,也并非纯粹的亲情,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囊括了之前所有的猜疑。是啊,在爱面前,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女士讲完这句话后,大厅内一片沉寂,冬末的初生暖阳恰在这时透过窗缝洒在屋宇内,窗外,几株新发的嫩芽悄悄地破土而出,微笑着带来不一样的喜悦,暖暖的感觉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久久未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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