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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桥殇,桃花残 (一)

时间:2013-05-15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简茶  阅读:
       1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桥笙,你说这桃花寂寞不寂寞?在别人眼中万花凋零,唯余桃花,却不知它的寂寞。”
段桥笙看着站在桃花映衬下苏清河略显苍白的脸,轻轻走过去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轻声说:“不用怕,有我陪着你。”
“那……我们能一直留在这念桥镇上吗?”
“好。”
“一直。”
“好”
2
“清河!”
是夜,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段桥笙从梦中惊醒,冷汗湿襟,伸手扭亮身旁的台灯。橘黄色的灯光下,衬得男子下颚弧线越发尖削,宛若石刻。
……
昏黄的台灯下,正在埋头批改学生作业的段桥笙,旁边坐着正在读诗集的苏清河。
“桥笙桥笙,你看,真美啊……”
已不知是第几次被身旁的女子打断思路,但段桥笙仍是不耐其烦地放下手中的笔,轻轻抚摸她的发,扬眉作疑问状。
好像被男子的动作鼓舞信心般,清河兴奋地把诗集拿到他台灯下,眼神明亮,解释说:“是朱生豪写给宋清如的情诗呢……”
不待清河说完,桥笙已经挪身过去,轻声朗读了起来:“我爱宋清如,风流天下闻;红颜不爱酒,秀颊易生氛。我爱宋清如,温柔我独云;三生应存约,一笑忆前盟……”
清河看着眼前清秀如画、神情专注的男子,悠悠诗句自他唇齿间逸出,有些不真实,昏黄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半晌,笑着说:“桥笙,你让我想起了宋清如给朱生豪初次见面的评语。”
“哦,是什么?”
“‘瘦长的个儿,苍白的脸,和善、天真、自得其乐,很容易使人感到可亲可近’。”
“‘和善、天真、自得其乐’,哼,有你这么说人民教师的吗!”说着,便作势去揪她耳朵。
可是不知怎的,刚刚还是笑靥如花的女子,表情一下子委顿下去,令身旁的男子也是怔了一怔。
“可是,他走的太早了,结婚不到三年就走了。《诗经》里说的什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其实都太难了。你说,朱生豪走的时候该有多么舍不得啊,可是舍不得又能怎样呢!”
……
清河,真实的清河到底是怎样的呢?在念桥大雨中奔跑时的矫健迅捷,在灯下批改作业时的认真专注,朗读诗集时的惆怅善感,还是下水解救溺水孩童时的奋不顾身,清河,哪个是你呢?
缤纷的霓虹灯自车窗外飞速略去,凌晨的城市正在睡梦中,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宽阔的道路上只有寥寥行色匆忙的路人,一双双窥探的眼睛也已经阖起。
车速极快,呼啸的夜风从耳边滑过,驾驶座上的男子身着白衬衫,西服外套被胡乱地扔在副驾上。浓重的香烟气息,自驾驶座上的男子周身漫出,氤氲了整个车内。
澜舍夜总会。
段桥笙记得他第一次来这里是在前年的冬日,那时候他刚刚帮一个金融方面的老总打赢了一场官司。他本是从不涉足这些地方的,无数次地邀请都被他坚决地回拒。但是那次他却意外的没有推托。是的,那段时间他最需要的不是平静,不是恪守原则,不是洁身自好,而是释放,连日的梦魇,梦中的依稀故人,醒后黑白分明的世界,书房里那一叠叠的辩护材料。这些他都挣脱不开。也就是在澜舍,他第一次遇见了七沫。那个和清河有着相同容貌的陪酒女郎。
“呦,大律师,这是哪阵风把您吹来了?……”说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段桥笙身旁的沙发上重新找个位置躺下,伸手从茶几上拿来香烟点上,继续说:“你来也挺好,反正今儿晚上澜姐那也没我什么事。陪你喝酒不知道要比陪那群老男人上床好多少倍。怎么总是这个点儿来?让我猜猜……哦?!是不是梦到你的那位梦中情人了?……”
身旁的男子只是默然地坐着抽烟。白色的衬衫松松地套在身上,露出细细的锁骨。七沫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将头枕在他的大腿上。紫红色的吊带金丝背心在晦暗的房间里闪烁着光芒。
“喂,咱们上床啊?”女郎轻声挑逗。
面前的男子仍是一颗接着一颗的吸烟,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么喜欢那个女人,我和她又长得一模一样,你完全可以把我当做她啊,来啊,我们上床……”说着,女郎便坐起,目光直视着他。
男子轻轻将烟捻灭,笑看着眼前的女郎,“怎么是这样的性格呢?”
女郎笑笑,顺势继续躺在他的腿上,将手臂高举,玩弄着腕上的一串镯圈,“咱们认识也有几个月了,你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我是七沫,不是你那个少年恋人。再说了,风尘女子,你能指望什么呢?”
你能指望什么呢?以为眼前的这个和她有着一模一样容颜的女子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梦中出现的人吗?以为她有不能说的苦衷,所以即使在自己眼前也不予相认?
生活怎么可能和小说一样呢。
3
遇见苏清河的那年是段桥笙刚刚大学毕业的日子。那个年龄,是有梦的。所以,他没有像其他同专业的同学那样早早进入律师事务所实习、工作,他的火车是开往南方一个山区小镇的。那个小镇就是念桥。在那里,他遇到了自己此生都不能忘记的女子,苏清河。
他还记得,他来到这个山区小镇支教的第一天便遇上罕见的大雨,走在通往教师宿舍的长长的念桥上,身上已经被淋湿大半。桥下河流奔涌流淌,那是来自城市的他不曾见过的画面,目力所及,全是白茫茫的水汽和浸在水汽里的苍莽青山。望着脚下咆哮的河流,不禁想到他的余生如果就是这样,从这水光山色中流过,那也是一件温馨的事吧。
“喂,下雨了,你怎么还不回去呢?”清脆的女声从他身侧传来,“给你,快回去吧。”
一把水蓝色的伞已经举到他眼前,思绪好像还是没有迁回现实,他愣愣地接下伞。瓢泼的雨水冲散的不仅是连日的阴霾,还有他的思绪。很久之后,他依然想不出为什么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会是那样一副窘态。只记得,当思绪再次回到身体里,只看到女子已经跑远。她没有打伞,在雨中跑得极快,步伐矫健,可是身材却很娇小。就是这娇小的身体里蕴藏的力量,却是让日后的他惊叹的。
很久以后,清河向他讲起了念桥之名的由来:战乱时期,男子应征入伍,妻子履行承诺等待着丈夫归来,日日在桥上遥望,希望自己的丈夫凯旋归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
恨绵绵无绝期。日日遥望,日日思念,但丈夫还是没有归家。有人说他已经战死沙场了,有人说他立了战功迎娶了当朝宰相之女,官至统帅。无论哪一种说法,妻子都是不信的。她依然每天在桥上等待着自己的丈夫归来,就这样,在桥上站成了一塑雕像。后来,丈夫终于回来了,他已经成为了一位受众人仰慕的大将军,可是迎接他的——却是妻子冰冷的雕像。他吩咐手下人,若是有一日,自己入土,妻子的雕像定要与自己的白骨合葬。

  • ……
    正当他踌躇着女子住哪,该怎样将伞还回去时,却在学校的办公室遇到了她。原来这个像中学生的女孩子竟也是这里的老师。
    大抵是看出了他的惊愕,女子笑着说:“干嘛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不像老师吗?”
    “不……不……”本不是腼腆羞涩的人,却是在她面前几次不知如何张口。
    “嘻嘻,不什么,不像老师?”
    “不是不是……”又是一阵不知所措。
    “其实这里的人都说我不像老师,连校长都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这里的学生呢!”说完,继续低头批改着作业。
    知是被小小地捉弄了,男子微微低下头,一缕红晕转瞬不见。
    山区学校支教的老师本就是少,老师们都住在学校给安排的教室宿舍里。说是宿舍,其实只是一幢年久失修的两层小楼。这样一来,桥笙很容易就找到了清河的住处。
    “哦,段老师,有什么事吗?”门里的女子身着淡青色短袖衬衫,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臂。
    已是见过几面,男子不再像以前那般窘迫,“来把伞还你。”说着便将伞放到了两人之间。
    女子一脸疑惑,略微思索了一下,笑着说:“原来那天在桥上遇见的人是你啊。”
    又是让还伞的男子再次哑口。
    “这里经常下雨,就把伞送你了。段老师,进来坐吧。”
    是极简陋的一间小屋,一张单人床,一张写字桌,桌上放着待批改的学生作业,一张椅子放在桌边,另一张椅子上放着平常的日用品。清河把桌边的椅子拿给他坐,自己则坐在床边。
    望着手中的伞,对坐在床边的女子说:“你还是把伞收下吧,那么大雨,淋病就不好了。”
    没有一般女子的忸怩作态,女子将一杯温开水递到他手边,爽朗地笑:“我都是不用伞的,我可是镇上的长跑冠军。”
    “长跑冠军?”
    “对啊,学校里每年都会举行长跑比赛的,学生和家长都可以参与。但是参加的人基本都是学校里的学生,不要看那些高年级的男生个子高,可是还没有我跑得快呢。”
    看着女子的满脸骄傲,桥笙忍俊不禁,将杯子放回桌上,“原来这就是你说的‘长跑冠军’啊。”
    似乎听出了男子话语中异样的语气,苏清河不甘心地追问:“不是吗?”
    “咳咳……当然是……”眼里却蔓延出笑意。
    似是也认识到自己的幼稚、小题大做,女子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笑,两朵红晕淡淡氤氲,“其实我也是说着玩的。”
    那一瞬间,段桥笙想起了多年前朱生豪给宋清如写过的一首诗:楚楚身材可可名,当年意多亦纵横,同学伴侣呼才子,落笔文华绚不群。招落月,呼停云,秋山朗似女儿身。不须耳鬓常厮伴,一笑低头意已倾。
    一笑低头意已倾。
    偏僻闭塞的小镇,孤独苍茫的山色,长长的念桥横在江河之上。那是怎样的年华,无处诉说的哀愁,无法排解的困顿,我都将它说与你听。
    他们像寻常男女那样相爱了。每天在学校里上课,放学后便沿着长长的念桥走回宿舍。那条长长的念桥,在情侣的眼中开始变得很短很短。晚上,昏黄的台灯下,他们一起批改作业,读书,谈天。日子不急不缓地向前驶去。
    4
    紫金别墅坐落在澜海市郊的紫桦山腰上,四周花柳扶苏,绿叶成荫,树木葳蕤。正是四月,玉兰花含苞,香气袭人。仿欧式建筑的紫金别墅洁白典雅,花园里盆景摆放错落有致,可见别墅主人的古意情致。
    正在裁剪盆景的傅明传放下手中工具,走到花园正中的圆桌边坐下,对身旁的男子说:“趁着天气好,就把这些花花草草修剪一下,也活动活动我这把老骨头。”
    “叔叔可一点都不老,澜海市的发展多亏了有叔叔。”
    “不行啦。马上就要换届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该退居二线了,以后澜海市还是你们这群年轻人的天下。”
    桥笙看着眼前慈祥的老者,两鬓已有斑白,五年的时光俨然让这个老人老了十岁。前任市长因贪污罪被一审判处死刑后,当时身为副市长的傅明传便升任市长职位。官位的晋升也让他付出了代价,半年后,他的小儿子傅子宁在上小学的路上遭遇车祸,自此终生成为一个无知无觉的植物人。市里的人纷纷猜测是前任市长沈远山指使人所为,目的是报复将他告上法庭的傅明传。几天后,撞伤傅子宁的人便投案自首,而且一年后,沈远山也被执行死刑。猜测议论之声也便不了了之。
    “叔叔,澜海市在您的管理下各项事业都井井有条,换届只是形式问题。”段桥笙的成名也是因为沈远山一事。当年初出茅庐、名不见经传的他却意外地成为原告的辩护律师。沈远山一案惊动澜海,段桥笙也自此扬名,成为家喻户晓的律师。
    傅明传语重心长地说:“桥笙,你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当年呀,你还是一个小律师,可是你看现在,都自己创立起律师事务所了。”
    “这都是叔叔的提拔,当然叔叔可以有更好的律师为您辩护,可是您却把机会给了桥笙。”回想当年的情景,段桥笙依旧印象深刻,初出茅庐的他竟敢为扳倒市长的人辩护而全然不考虑后果。如今想来,都不禁佩服起自己当年的勇气。
    “桥笙,还是没有沈静楠的消息吗?”
    段桥笙摇头。
    傅明传从烟盒里抽出香烟,烟气升起似也把他带进了回忆里,“我与远山年轻时一起共事,静楠是我看着长大的。五年前是远山不对,我没能阻止他,一直让我感到很内疚,希望可以弥补在静楠身上。桥笙,你帮我多留意留意。”
    “我会的,叔叔。”
    5
    澜舍夜总会。
    七沫将烟从烟盒里抽出,叼在唇边,看着在手中摆弄打火机的段桥笙,“大律师?”
    段桥笙好笑地看看她,伸手递过打火机。
    七沫不接,继续看着他,唇边含笑。
    男子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会,身子前倾,为她点上烟。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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