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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

时间:2013-03-16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花须柳眼  阅读:
    劲风刮过黑夜,是秋夜,下半夜,月亮早落了下去,只剩下稀疏的寒星,伴着马蹄声摇摇欲坠,天地间是浓墨一般的黑夜。
    马上的人却跑出了一身的汗意,风一吹,冰冷的衣服贴在肌肤上,止不住打个寒战。
    一件宽大的衣服落在她身上,深沉的男子的声音“穿着,当心着凉!”
    “我们为什么要跑?”把单薄的衣衫裹紧颤抖的身躯。她是在沉睡中被马背上的人叫醒,穿着一身中衣就被拉起来跑路的。
    “紫戊……”才说的两个字,身后一阵破风声,那男子把头一低,一枝羽箭擦着头皮飞过,低声道“好险!”
    “紫戊?”说着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却听风中隐隐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夹杂几句脏话“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焕炷你这个狐狸精!”
    “她说叫我们死无葬身之地,还骂我狐狸精!”笑着问打马疾行的男子。却听见一声闷哼,身后一空,同行的人已经摔下了马,焕炷一咬牙,狠命在马肚子上补了一脚,马儿吃痛,更加拼命地跑起来,她却一纵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摔得真惨,骨头都散了架,只怪平日里养在深闺,没有半分机会去练骑术,否则何至于这般凄凉。咬牙试了几次,哪里站得起来,只得靠一双胳膊在长草里爬行。虽然两个人落马的时间相差无几,但马儿跑得那样快,谁知道另一个人摔在了哪里,活着还是死了。
    爬过半晌,人没找到,却听得马蹄声急急,一行人马嘈杂往这边跑了过来,www.haiyawenxue.com 一人骂道“那两个不要脸的杂种还往前面走了!”紫戊咬牙切齿叫道“放箭,边追边放!射死那两个不要脸的!”焕炷伏在长草里偷笑,叫他们追去吧,追到天亮也追不到,只是可怜了马儿。
    等人马声远了,才听见草丛里一声轻吟,焕炷手脚并用爬过去,倒是别人先看见了她,叹道“谢天谢地你没在马上,紫戊下令放箭了!”焕炷咯地笑起来“她杀不了我的!你怎样?”用力靠过去才看清他右肩中了箭,痛得脸色铁青。
    歇一晌才能相互扶持着离开露水连天的长草地,但黑夜黑的更彻底,两个人离得那样近,却看不见彼此的脸。在路后面的矮山脚下,两个人跌在地上,身边的人已经意识不清了,焕炷伸手推他,触手直觉湿黏黏冰凉凉的摸了一手湿,只当是他累出了一身的汗,但手一近鼻端,顿觉一阵血腥扑鼻,竟是血。
    这实在吓她不轻,不知道一个人流这许多血还能不能活着,因而拼命摇晃他“喂,喂!莫离笙,莫离笙!”不见他应一声,终于吓得哭起来,哀哀切切,只顾抱着那个冰凉的身体。忽而就听那人道“你只管哭,活人也要被你哭死了!”她一高兴,手一松,怀里活过来的人跌在地上,摔了一跤,惨叫一声又晕过去。她这才镇定一点,觉得浑身冷得发抖,却还是战战兢兢把外面的衣衫脱了裹到别人身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生了一堆火,踌躇着他肩上的箭是该拔还是不该拔。
    那人醒过来,低哼一声,她即刻凑上去问“肩上的箭,要不要拔出来!”得到肯定的回答,扶他坐起来,狠心一把拔出了箭,鲜血涌出来溅了她一脸,也顾不得擦,忙着帮他止血,虽然她手忙脚乱胡乱包扎了一番,但最终还是看见一个活生生的莫离笙,因而笑起来。
    “还笑?我们一路过来必然留下了血迹,紫戊终会找到这里,你还不赶紧走!”焕炷却往火旁边更挪了一挪,笑说离笙脸色苍白起来更好看,笑了一阵轻轻凑过来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莫离笙慌里慌乱推了焕炷一把,自己牵动了伤口,痛得一身冷汗,她也被推倒在地上。才看见她一张脸也苍白的厉害,额角颌下还是殷红的血迹,大概是被树木划破了皮。
    于是莫离笙更进一步催她“快走,只要到了太夫人屋里,紫戊便不能动你一根汗毛!”焕炷却走过来,一把扯破身上中衣,把一个冰凉的身子往他怀里塞。
    天边透出一丝曙光。
    “好不要脸的小荡妇!”猛听得一声厉斥,两个人抬起头来,紫戊便如神祗一般立在近处,长发在凌晨的微风里轻轻飘荡,脸上一点神情也无。
    “放箭,乱箭刺死!”她手一挥,焕炷把离笙抱得更紧。离笙嘶声道“且慢!”紫戊冷笑一声“你还有何话说?”
    “事因我起,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放过焕炷!”紫戊脸色一沉,往前一步问道“再说一遍!”离笙把焕炷挡在身后,朗声道“几年前便是我对焕炷心有图谋,这次也是一样,她蒲柳弱质,怎抵抗的过我?紫戊,一切都是你错看了我,我是罪有应得,愿以死谢罪!焕炷与你却是一父所生,血浓于水,愿你手下留情!”
    “要留也是留你,她这个祸胎从来都是成事不足,留之何用!”紫戊一抽腰间软剑直指焕炷,离笙侧身一挡,一剑便穿肩而过。紫戊冷笑“你是我从千军万马中救下,是与我三盟九誓,结发不离的夫妻。那晚红烛高照,是你我在千劫情师大神前盟誓,饮下同心酒,你我一肤一发皆为对方所有,不与他人亲近,不敢轻易损伤,如今你却要为这个黄毛丫头挡这一剑!”
    “千错万错,错只在我,与她并无关联。”
    紫戊长笑一声,拔剑而起“你违背你我在千劫情师之前誓言,该受千刀万剐之苦!”
    “我跟你去千劫殿受刑!但留得一条性命,定然为你效劳!”
    “那便手刃你身后的小人!”紫戊直勾勾盯着眼前的人,“我便奏请父亲,免你受刑!”
    离笙回首一望,只看见焕炷苍白的脸上还是笑意盈盈,仿佛一切于己无关。紫戊却逼在他眼前问他“你答不答应?”
    “为何非要她死?”
    “因为紫戊虽然貌美如花,但却是妒妇,见不得你与旁人亲近,她怕你爱我!”焕炷笑盈盈道。
    紫戊冷冷一笑“莫离笙,我便叫你看看她是何等狠心的人!”剑往前一送,深深刺入离笙臂膀,痛得离笙脸色扭曲,紫戊却转向焕炷,狰狞的表情扭曲了艳丽的脸庞“你,自刎在我跟前,否则他这条臂膀从此就废了!”离笙也回头望向她,焕炷单薄的身子在晨曦里颤抖,扬起嘴角笑“我不!”

  •     紫戊仰天长笑,这就是她要的结果,她要离笙看清楚谁才是他的发妻,谁才对他不离不弃,手下一抖,剑如毒蛇般挑断了离笙手筋“这样的莫离笙你还要么?”离笙总算费尽力气按捺住自己看向焕炷的眼神,他都不必奢望,她一定说不要。
        果不其然。
        紫戊狂笑起来,连站在她们远处的随从都变色,她那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眸中要滴出血来“我要!哪怕他残废了我也要!他是我的人,生生世世都是!现在,莫离笙,杀了她,我与你,和好如初!”递上长剑,冷笑睥睨。
        离笙用一只尚能活动的手臂接过长剑,勉强对着焕炷,半晌微笑“快逃!”长剑前送,中途急转,陡刺紫戊胸前,远处的随从慌忙放箭,无暇躲避,直觉一阵暴雨打在身上,一个恍惚,人直戳戳倒下去。
        紫戊那一瞬的眼神狠毒,吓得焕炷只往后退,紫戊被离笙激怒,夺过离笙手中长剑,对倒在地上的离笙一阵乱砍,血肉飞溅,焕炷怕得恶心,却还是一瞬不瞬盯着,看那几个时辰之前还活生生的给过她温暖怀抱的人如今被砍为肉芥。
        焕炷看着狂乱的紫戊抬起头来,用一双含血的眼睛盯住自己,便巧笑道“他不爱你,至死都不爱你!”看着紫戊一步一步逼近,还是不自主往后退,清晨的太阳在爱山后面露出一丝额线。第一缕阳光照在人身上,焕炷果然觉得身上一阵寒意,一张脸先透明了,低头看见一双手也是失了原本的颜色,她莞尔,但浑身不自觉颤抖起来,竟倒在地上抽搐,冷到极点,失了知觉。
        “二姑娘,二姑娘!”只听见一阵一阵疾呼,“二姑娘,大姑爷刚来,给你捎了一串沉香木的珠子!”榻上沉睡的人忽的翻起身来,愣一阵,赤着脚往外面跑。急的丫鬟只叫二姑娘,惊动了耳房里的老妈子,看见月光地里一抹人影跑出去,也跟着叫“焕炷,焕炷!”
        一径跑出去,看见花径转角处就要淹没的身影,叫出来“离笙!”前面的人回过头来,吓了一跳“你怎么跑出来,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么?!”焕炷只扑到他怀里去“离笙,你爱不爱我?”
        离笙推开了她,虎着脸“叫姐夫!”
        “姐夫!”脆生生一声,怀里的人又笑着问“你爱不爱我?”听不见回答,焕炷追问“爱我还是爱紫戊!”
        “紫戊是你姐姐,我的妻子!”离笙强调一句。
        “紫戊善妒!是个……”忽然一阵刺痛自后背传来,她一愣,一口鲜血呕出来。离笙失声叫道“焕炷!”
        焕炷不依不饶,“爱不爱我,愿不愿意为我死?”
        “混账!”紫戊从山石后闪出来,“这点时间都不放过,你是想男人想疯了!”
        “她是你亲妹妹,你怎忍心!”
        “可是我的亲妹妹她问我的男人爱不爱她!”
        焕炷还不死心,人已经在弥留之际了,背上的伤口痛得她抽搐“爱不爱我?”
        紫戊看着离笙脸色,用袖箭对准他后心口喝道“她问你,你爱不爱她,你说!”
        现在,说爱,紫戊一扳机簧,他便必死无疑。望向怀里的人,只是颤抖着,冷汗浸湿了脸颊,殷红的血液从嘴角涌出来,依旧问他“姐夫,爱不爱我?”双眼就要阖上了。
        “爱!”他脱口而出,怀里的人就睁开了双眼,要笑,笑不出完整的笑容,喃言道“才梦见……你也是……”尚未觉得痛,离笙就一口鲜血涌出来——紫戊放了袖箭。
        朦胧里听见焕炷还在絮叨,他遇见焕炷的时候焕炷还是个孩子,漆黑的夜里在花园里荡秋千,坐在他腿上撒娇,叫他离笙不叫他姐夫,求他不要告诉紫戊曾经遇见过自己。后来知道她根本见不得日光,生活在永远的黑夜里,五行缺火,取名焕炷。
        他送焕炷一只发簪,高兴地她屋里跳上蹿下,最终轻吻他脸颊,问他“姐夫,爱不爱我?”恰被紫戊听到,紫戊善妒,远近闻名,但他与紫戊在千劫情师大神面前三盟九誓,违背不得。他为保全焕炷直言是自己诱惑焕炷,为此在千劫殿里受火烙之刑,却看见焕炷藏在大殿供桌的围布后面笑着看他。
        那是过往,他觉得焕炷还是个孩子,有一次夜半回家,看见她在月光下的花圃里呆坐,听见他的脚步声就奔过来,他才看见她已到及笄之年,她环顾四周,确信无人才问“离笙,你爱不爱我?”
        焕炷醒过来,皓月当空,她试图动一动,却浑身钻心的痛,半点也动不了。
        “不要枉费力气,我挑断了你的手筋脚筋,你如今就是个废人,哼!以前,也是个废人!”
        焕炷张口,却发不出声音,紫戊冷笑“连同你那爱讲话的舌头也拔了,看你还怎么与别人打情骂俏!”看见焕炷脸上的神情,张狂地笑着离去。
        听见脚步声远了,焕炷才把一颗心定下来——离笙一定是死了,否则怎会让她活着!她用尽力气滚下床,拼命往门口爬过去,汗水湿透了重衫也还离门有那么远的距离。原来还是梦里好一些,梦里她手脚并用的爬过长草地,就看见了受伤的离笙。
        次日的阳光升起来,焕炷果然先觉得浑身发冷,这倒是跟梦境里一样,她见到阳光,就会想露珠一样,离开这个世间。
        她其实从来都不怕离开这个世界,也许离开这个时间她就能正常的在阳光下奔跑。可是遇见离笙,又觉得,即便自己的世界永远见不得阳光也是好的,莫离笙就是一缕阳光,但这阳光却不像天上的太阳光一样,一照就会夺走她的性命!
        哦,不,莫离笙那一抹阳光,也是夺人性命的,只是像用温水煮青蛙一样,只觉得舒服,却不知道是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现在死亡终于来了。但是阳光普照的清晨真是美,照的花瓣上的露珠闪着莹莹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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