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段文字就是一整幅深深浅浅有风声也有日影的画面,深的地方不能再加一笔,浅的地方也不能再减一分。抗战到今天作者提笔的时候中间已经有四十多年了,四十多年以前一个荒山中的夕暮刻在少年的心上,竟然可以刻得那样深、那样清晰又那样动人。
我想,除了是因为"当时年少"和"今日的功力"之外,恐怕还是因为有着那一颗象金子一样的心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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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果只是赞叹作者写景写情的功力,这个世界上写得好的人有那么多,我们只需要静默领受,含着感激的心去阅读就可以了。
但是看"山里山外"却一直有着一种非要说出来不可的感动。和朋友交换读后心得的时候也是这样,抢着要说话,抢着要说自己最喜欢是那一段和那一段,还有那一段。
我喜欢作者写他书中的那个号长:"——中等身材,鼓着个圆圆的肚子,显得很矮;眼球上总是缠着血丝,有人说这是因为他吹号把微血管吹涨了。这副模样,穿上军服也显不出威武,更何况他的风纪扣多半敞开,他的皮带多半挂在肚皮上,他在操场里出现的时候,皮带上又多半挂着一支闹钟,每走一步,那支闹钟就重重的拍打他的大腿,闹钟的打的打指挥他,他就打打的时指挥我们。"
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号兵有着一个愿望,想在这一千多个流离失所的"小鬼"里找一个徒弟来传他师父江南号圣一门的香火,学生们让他失望了,他也只好叹口气说:"唉,年头不同了,现在的年轻人不学这一行了。"
但是,等到前来挑战的年轻号兵心服口服向他跪倒求他收留的时候,他却又坚决推辞了,学生不明白为什么,倒是炊事班长了解他:"号长那里是想徒弟?他是想儿子;再说也不是想儿子,他是想老婆!"
这样一个寂寞的人几乎可以如愿收到一个徒弟的时候又狠不下心来。原来可以在灾民中买到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但是在该谈的都谈过了,只等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时候却又被骨肉分离的惨况改变了心意。
因此,号长是一个只能顶着老天安排好的路往前认命地走着的中国人,因此,在中秋的夜里,他用号音来安慰游子的时候,心情其实也是和游子一样的——"心里哀也不是,乐也不是,只是在冷清里想一种温柔,在现实里想一阵茫然。"
坐在月色里,坐在清光注满大气,流泻漫山遍野的月色里,游子渴望着遥不可及的亲情。"月亮偏西了,月光引起的惆怅,引起的想象,形成一到重担,压得我们永远坐在那里,不能起身。我们甚至连改变姿势的气力也没有。月神把我们点成了化石,一种会流泪的化石。"
本来说好是这天晚上取消晚点名,不吹熄灯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