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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坡之上

时间:2015-09-26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袁道一  阅读:

  课本已经成为我的记忆里最模糊的东西

  偶尔之间却能够背诵出某些小学课文

  那些我从来没有留心的课文像一种细菌

  在岁月的滋养下生成一种叫做回望的病

  于是,同学们开始十年一聚、二十年一聚

  于是,老师像明星大腕一样好多年亮一回脸

  •   人生就是一部连续剧,不能隔太久再看

      我们长大的时候,老师也在变老

      有些人有回望的时间,有些人却不能顺延

      师者与回望永远是一条河的两岸

      看见、走远、回望、更远、直到永远……

      —— 杨 挺

      半坡之上的乡中学校舍简陋,整个校园三栋房子,第一栋是教室,第二栋是教师兼男生宿舍,第三栋是食堂兼女生宿舍。没有茂盛而硕大的树木,更没有红花绿草,只有零零落落的几棵水桐树形色疲惫。操场难得的开阔、大气,没有环形跑道,篮球架上的球篮破烂得只剩下几根细绳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吊在空中。整个乡中学没有围墙,左面凌空修砌了一堵青石堡坎,右面和一大片桔子林为邻,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又无遮无拦地吹过去。也时不时有走散的牛羊从背后的山上跑下,它们的叫声不经意间刺破校园的安宁。

      回到出发的地方,父亲表现出难得的大度和接纳,认为我好歹也是绾起裤腿站到了讲台上,逃脱了跟在牛屁股后犁地的命运。母亲则一脸的忧愁,她不是面子上过不去,只是对我来到乡里教书,寻思着我以后找对象要找个吃国家粮的都无望了。从她闪烁不定的目光里,我当时似乎也看到了多年后我的命运,迫于现状找个乡村姑娘,成为乡里所谓的半边户,一只脚踩在讲台上,一只脚陷在泥巴中,上课时候唾沫飞溅教育学生,下课后汗流浃背侍弄庄稼。

      和我一起分到半坡之上的还有另外的两男两女。校长在县教育局查看过我的档案,知道我发表过一叠长长短短的文章,对我高看一眼,厚爱一层,安排我这个唯一的新手担任初一93班的班主任。没过多久,他就正儿八经地找我谈话,言辞间透露出:多为学校写通讯报道,宣传宣传我们学校,不要再写那些文学作品了,这年头文学作品谁还看哦。我只能苦笑,不恼怒于他亵渎我对文学的热爱,也不直接忤逆于校长的威严,不做任何表态大步流星地离开校长室,连门都没为他掩上。

      穿过长长的走廊,我头一次感觉到背脊上嗖嗖发凉。我可以摈弃一贯的任性纵情,但对于子虚乌有要编排的通讯报道,实在是没一丁点兴趣。再没有兴趣,乡里分管文教卫的副乡长来学校视察,我还是绞尽脑汁地涂抹了一篇,后在县报上刊发,校长还点名予以表扬,旨在鼓励我再接再厉。可惜我没有很好地再接再厉,校长的失望如他嘴上精心保留的胡须一样一天比一天密集,最后在路上偶遇看到我,我来不及闪躲,他却自动找条岔道走开了。

      初为人师的热情使得我来不及多想自身的际遇,天蒙蒙发亮,我就一骨碌爬起床,催促学生起床出早操,带着睡眼惺忪的他们从校门口跑出去,沿着半坡之下的石马江绕跑一圈折回来,然后上早自习。学生们早读的声音曙光一样明亮映照乡间,蝉翼一样轻薄覆盖半坡。那时我总是静静地站在走廊上,远眺逶迤的青山,凝眸曲折的河流,思念和梦想阳光一样在秋后的大地铺展。这个时候想起欧阳江河《纸上的秋天》:“种子无声,随意挥洒,星空像旷野一样有人走动。尽管秋色吹皱了千里外的丰收,我还是能听到光,寂静,或逝者。”很快,我体内的河流和秋天一样辽阔,和秋意一样高远。

      班上的学生来自周边各个村子,最远的有将近20里路,最近的就是中学毗邻的五星村、皂泥村和车田村。他们的父母大多在南方打工,都是爷爷奶奶外婆外公在家带着,基本管束不了,只晓得给钱买零食,生怕饿坏了他们。每到下课,各个教室里冲出不少的学生,直奔校园的小商店,狭小的商店里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好比乡政府门口的赶集。上课铃声一响,又都一窝蜂涌向教室,扔下一地的垃圾,五花八门,偶尔有薄膜纸迎风而起,越飞越高,高过学校的屋顶。目睹这一切,我竟然觉得它远比我幸运,它能借风乘势腾空而起,自由飞翔,而我的风不知在哪个角落。没有风的日子里,我只能低眉顺眼地扎下来,埋头于案牍之间,精心备课、批改作业。

      我坚持把我教书育人的梦想带进课堂,上课时候从不照本宣科,总是喜欢在课堂上“烧野火”,注重讲一些课外知识扩展学生的视野,也讲一些个人见闻为学生励志。孩子们安静得像一棵棵稻子,仔细地聆听着我的一言一句,好像吮吸着养分在拔节、分蘖、结籽。我制造的幽默风趣让他们欢笑的时候如一棵棵山间的小松,随风摇摆,婀娜多姿。我所教两个班的语文课成为乡中学的另类,可学生们对我是极其喜欢的,总是在下课后和他余班的同学炫耀:“我们袁老师上课最有意思了,天南地北随便扯,生动有趣,一点也不枯燥乏味。”听得别班的学生一脸地神往,甚至有别个班上胆大的学生在上语文课时候打瞌睡,被他的语文老师丢粉笔打醒,不由得嗫嚅:“你这课不打瞌睡我做什么,你有本事跟袁老师一样上课啊!”气得那语文老师瑟瑟发抖,脸色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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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而久之,那些教语文多年的老教师都跑到校长那打小报告,说我上课没有章法放坝水一样奔泻千里。也有些老语文教师略有城府,一脸的不动声色,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课上得再生动,花拳绣腿的,拿不到考分也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对此,我不做辩解,我本是他们中一些老师的弟子,而今和过去的师长们为伍,对于他们的金玉良言我恨不得举双手加上双脚赞成,可时过境迁,多少年来一成不变的老套路老方式我不愿苟同,也不指望立马求得他们认同。年轻总是有些许的任性和执拗,但我还是不断地告诫自己按下脾性,安静得如山凹里一棵低伏的秋草,等着期末考试各自教的学生是骡子是马一起遛了见分晓。

      我当年读书也并非优等生,对班主任唯成绩是从历来有反感。我自己当班主任不屑于搞这种厚此薄彼,没有按当时乡中学最盛行的成绩好的坐前排,成绩差的坐后头,好坏各自割据。我按学生个子高矮安排座位,对学生一视同仁彰显公平民主之风。班上的学生对我喜爱有加,下课后很多学生都喜欢溜到我房间里来玩,三五一群地翻看我排列在备课桌子上的中外文学书籍。个别学生和我混熟了,还翻出毕业时女朋友送我的照片没大没小地说:“袁老师,你女朋友几多乖态哦!”说时嘴边还带着几丝不怀好意地笑。 我一把夺过照片,故作不谦虚地说:“这个嘛一般般啦,还有更漂亮的,老师我不想找!”那群小子听了,都哈哈大笑,齐说我吹牛不上税。我跟着一起大笑,他们觉得我这个班主任平易近人,从来不端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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