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去，在我身处异乡的年岁里
悄无声息
死讯和三轮车的声音，一同抵达我
被辅以夸张的词汇，小声的表达和
一些见不得人的细节
越是靠近故乡，我越是想念你
这一场死亡不该与
家庭琐碎、鸡毛蒜皮以及家丑不可外扬的
一堆破事扯上关系
你一生与粉笔灰同呼吸共命运
没能倒在讲台上
只是两袖清风，死于妻子的出轨
和谣言中第三者的谋杀
我不信一切谣传。唯一信的是
你撒手离去，把粉笔抛弃半空
板书还来不及擦去
你说过的话，为我们读小说时的沙哑
深深地打在了我们的记忆里
像那些年你生气的面容
像寒冬里你关心的话语
任再多再先进再崭新的黑板擦
也擦不去
偏头痛
说到形式逻辑，谈及划分
与定义。你一身酒气
面对一堆求知的眼睛，吐出半生的粉笔灰
偏头痛再次发作，你的
一只手，抓紧
生命，一只手，抛出粉笔
在目光的交换间
画出彩虹。那么多的小生命，向你奔来
“老师，老师……”
他们语气急切，你微微地笑了
眼睛里存满那么多的小脸，通红通红的
像那年的你，像你那死去多年的儿子
你决定站起来，从
一群孩子的手中颤悠悠地
要回脑袋。从败血症的婚姻里，抽出身来
再一次踏上三尺天地
你感觉偏头痛
远去。在充满生命气息的视野之外
你听见彩虹
缓步走来，青鸟说出美好的春天
园丁颂
春天已经过去了，你还在那里修剪
一园子稚嫩的梦想
你种下桃花，栽下梨树
繁荣了往后的大半生
清晨你走出家门，像走向田野一般自然
走出村庄，去往半小时开外的
破败小学
黄昏你独自归来，听路边屋舍
传来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走向紧迫的日常
多少年过了，除了长大的年岁
和减轻的体重
我问你还有什么收获?
你只是笑，默默看着
日头升起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