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强将最后的一片花瓣放在嘴里咀嚼，然后尝到丝丝甜味，冷风吹来，他把衣领拉了拉，从街心公园离开。
他在拥挤的地铁站等待最后一班列车，看到身边有个瘸腿的乞丐，脸上是黑色的泥土，散发着一股恶臭，但是眼光淡漠，盯着地面，他似乎习惯了这种生活。吴家强从口袋里了掏出一枚硬币放在乞丐面前的空碗里。
他忽然记起小时候，家里有人上门乞讨，母亲给他两个馒头，那乞丐便会千恩万谢，眼含泪花，此刻，吴家强看到的是依旧淡漠的眼光，他甚至没有抬头看看给予他硬币的人的模样。
吴家强走开了，他的世界突然清新起来，因为他闻到了一阵百合的香气，他开始寻找，就在他的后面，他看到了那个抱着一大束白色百合花的女孩，女孩穿伊都锦的呢子大衣，戴淡粉色宽边帽，一双眼睛是幸福与满足的看着周围的人，她是微笑的，脸红扑扑的诱人。
吴家强想到很久没有给叶子买过花了。
叶子刚来的时候，他在火车站接她，什么也没带，就抱着一大束红色玫瑰，然后他看到叶子飞奔而来，接过花，兴奋的一直说：“真漂亮，真漂亮。”
那个带着青涩笑容的女孩从遥远的城市来找他，背着大大的行李袋，只因为爱他。
回到家，叶子找了花瓶，将花认真的插起来，满屋子都是玫瑰花的清香，吃过晚餐，她洗完澡，没有将头发吹干，就紧紧的抱住吴家强，开始疯狂的亲吻他。
他们听到彼此的呼吸，然后融进对方的身体里，一切都苍白的不需要语言。两个人累极而睡。
吴家强的生活因为叶子的到来而变得忙碌，他不再孑然一身，与酒吧迪厅这样的地方划清了界限，见到漂亮女子也再不敢上前搭讪，同事嘲笑他说：“当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主儿。”吴家强笑而不语，他在洗手间的大镜子面前看着自己，暗黄发油的皮肤，还有起皱的衬衫，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成为一个典型的家庭男人，早起叶子将早餐做好，帮他倒牛奶，然后递公文包，临走时候总是说：“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吃晚餐。”然后忙碌一天回到家中，看着满桌子的菜，还有叶子永远微笑的表情，开始的时候，他感到温馨，觉得这才是家的味道，渐渐的，他习惯了，于是开始发腻。此刻，他感觉疲惫，也许不久的将来就会和叶子结婚，接着生一两个孩子，他就算是板上钉，锅中鱼，再也没有可以改变的东西，几十年就这样了，别想有什么波涛汹涌，他忽然觉得自己一眼看清楚了一生岁月，恐惧感随之而来，这也许就是别人口中平淡的幸福，但是吴家强仿佛遁入空门一样，寂寞起来。
叶子已经在等了，打了电话过来问几点到家，吴家强将最后一口咖啡喝完，启动车子，向自己的公寓驶去。
“看看有什么不一样?”叶子开门就问。
吴家强看到她新烫染的头发，大卷大卷的铺了一背，越发映衬的她娇小白净的脸庞。但是他已经没有任何兴趣去研究叶子的头发，她就是再美丽，也激发不出他的感觉。
“可是工作累了?”叶子察言观色。
“嗯，我想洗澡睡觉了。明天有很重要的业务。”吴家强吻了叶子的脸颊，面无表情。
叶子依旧微笑，她光彩照人，可是照不到吴家强的心。
一个男人厌倦一个女子，也许只需要一秒钟。就完全对她失去了兴趣。
“白小姐打电话过来了，提醒我明早五点喊你起床。她真是负责的助理。”
“哦。”吴家强走到浴室门口，答应着叶子的话。眼前浮现出白美娟的笑容，她跟着他两年了，却从来没有如此深刻的在眼前浮现，尤其是她嘴边笑笑的梨涡。
次日早起，吴家强走出公寓门口，就看到白美娟驾车等在那里，看他出来，下车来帮他拎公事包。
叶子跟在身后，对美娟热情微笑，美娟同样眼睛看着叶子，礼貌的点头说：“叶子头发做的很漂亮，去的可是我介绍的那家店?”
“当然，如果不是美娟你推荐，我是万万不敢去的，你们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美娟与叶子客套完，向车子走去，叶子转身回屋，两人都忘记了吴家强的存在。
于是他只好自己跟着坐到车子里，她注意到美娟的双眼很大，只是眼角已经有浅浅的鱼尾纹，他似乎没有问过她的年龄，于是他开口：“美娟你今年多大?”
白美娟有点诧异的转过头，看了吴家强一眼：“经理，我今年二十五岁。”
之后两人再也无语。
那次出差后，美娟隔三差五在吴家强的公寓出现，而多半都是叶子主动打电话联系。
两人或者做些甜点，或者出去做头发逛街购物，女人建立友谊有很多种方法。
一日，吴家强要了便当做午餐，白美娟例行公事倒了咖啡给他：“加了一颗糖，少奶。”
“我的生活习惯，你总是知道的。”
“是叶子告诉我的，以前我并不留意。”
“你可有男朋友?”“现在都市女子，多半自己打天下，暂时没有时间给异性消遣。”
吴家强看一眼白美娟的小小梨涡，然后他站起来，拉住她的手：“你可知道你很美丽。”
白美娟躲闪不及，忙把手抽了回去：“经理，咖啡不像酒，怎么也能喝醉人嘛?”
然后转身离去。吴家强呆在当地，有些不自然。
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似乎也不需要时间。
他开始送给白美娟各种小礼物，胸针，吊坠，然后是镶着小克拉钻石的戒指。
这些东西被白美娟收在一个整理箱中，她很坦然的接受，但是从来不曾佩戴。
夜幕降临。吴家强喝掉最后一口咖啡，走到白美娟身边：“晚上一起吃饭。”
“我有约会。”白美娟语气坚定。
“你说过你没有男朋友。”吴家强终于忍不住。
“你有叶子，你们很快就会结婚。”
“还没有结果是不是?我还有选择机会。”
“可是你从来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你可曾问过我是否爱你?”
“你常常来我家，知道我的一切嗜好，难道不是爱我?你做我助理两年，从来不与异性交往，不是爱我?”
“你未免自作多情。”
吴家强一把抓住白美娟的头发，把她按到墙上，用力吻住她的嘴巴，他只感觉到冰冷。
白美娟并不爱他。
他松开她：“你真的不爱我?”
白美娟点点头。
吴家强说：“如果我不要叶子，你会不会爱我?因为我爱上了你，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和她一起生活。”
他们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叶子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
吴家强恢复了单身，叶子搬走的时候带走了她所有的东西，一切似乎如梦魇一般，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白美娟也在第二天递交了辞职报告，两个女人，他一个也没有得到。
于是他开始更加混沌，他在浴室里将手动剃须刀的刀片拿出来，照着自己的脉搏割下去，他看到鲜红的血奔涌而出，带着腥臭的味道，然后他又找来纱布，将伤口包扎好，穿着整齐的去上班，依旧是开会，业绩，拿高薪，被人羡慕的名牌。
他爱叶子的时候，是在大学，她是艺术系，跳民族舞，很吸引人的眼球，他比她大两届，毕业后，回到自己的城市定居工作，一切如愿以偿，叶子完成学业，分配到舞蹈剧团跳了一年，最后因为爱他，千里迢迢的来和他一起生活，但是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忘记了爱情的存在。
很久没有买花给叶子了。于是他不自觉的去花店买了大束的红色玫瑰，他去叶子租住的房子里。
分开后，叶子没有离开，依旧在这个城市生活，她在酒吧跳舞，有时候和客人喝的伶仃大醉，或许也陪客人开过房间，不知道有没有亲吻做爱?这些，不是吴家强在乎的。
此刻他来的目的只是很想告诉叶子，他曾经爱过她，只是曾经。
开门的是叶子，看到吴家强，她没有任何表情，然后让他进来，他看到小小寓所，丢弃着鞋子，袜子，内衣，还有卫生纸，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有人探出头来问是谁，那是白美娟，她裸露着上半身，看到是吴家强，退回房中，穿了一件衣服出来。
叶子倒了茶给吴家强，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他将花递过去说：“送给你。”
叶子微笑，带着慵懒的笑容，然后说了声谢谢，将花放在一边，白美娟出来后和叶子坐在一起：“你来做什么?”
“你们在一起生活?”
叶子平静的答：“我们同居。”
“我爱她。”白美娟拉住叶子的手，当着吴家强的面亲吻她的手指。
吴家强有一阵子的反胃，然后匆忙告辞，走了出去。
他看到太阳有一阵子的晃眼，但是光线照着他，让他感觉到了温暖。
突然，有东西掉落在自己不远处，等他眼睛适应过来，他看到一个人躺在那里，鲜血和脑浆同时涌动出来。
他想走近一点，但是挪不动脚。接着他看到一双红色的高跟鞋，那是他送给叶子的第一份礼物，也是叶子最喜欢的。
他渐渐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