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沐紫烟纤手提起紫色裙摆,在周遭层起叠浮的惊呼声中,沿着朱红的雕花楼阶缓缓往上行来。
“北方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有人这样称颂她。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亦有人这样形容她。
不得不称赞艳娘的能力。仅仅半年光景便将她打造成了艳名远播的塞北第一名妓。多少风流才子慕名而来,散尽千金不过只为听她弹唱一曲。
忆及此沐紫烟不觉轻扯嘴角浅浅一笑。若是远在千年后的父母师长知道了,那个唯唯喏喏的乖乖女竟然在这个历史上最出美男美女的年代里,坐上了芳名远扬的北方第一佳丽,他们会为她自豪,还是指着她鼻子骂贱人呢?
“烟儿”
低沉颤抖的男声响起,温柔又掺杂着些许兴奋。
沐紫烟如被魔杖点中,杵在了当头。梦中的面容真切的呈现在眼前,只是黑了些许瘦了些许,却依旧不改的俊美无双。
目光触及到男子手中握着的小手。那个女子好生的美丽,温婉的眉眼像极了清儿,只是比清儿更加灵动了些。
原来,他已经有了她。
沐紫烟依旧面不改色的笑着,心却碎了一地残殇。风月场中历练久了,连伪装都变得那么随心所欲了。
阮清冶捕捉到了沐紫烟眸中一闪而过的伤痛,慌忙的松开青萱染的手,他知道她误会了。
足尖轻点,腾空朝沐紫烟纵去。未落地便又伸出左手搂住佳人纤弱的细腰一个纵身朝楼上厢房跃去。
“烟儿,你…还好吗?为何半年不见你便成了极月楼的柳悦君?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你恨我吗?”阮清冶心疼的看着沐紫烟。
沐紫烟看着面前的男子,淡淡的龙涎香味丝丝入鼻,她好怀念那温暖的怀抱,好想躲在他的怀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专属于他的味道。
可是,现在这个怀抱已经有一个更适合的人,或许那才是他命定之人,而她,只是一个千年后的外侵者。
扯唇妩媚一笑,沐紫烟扭动身躯朝阮清冶走去。“公子,你怎能这般心急呢?现在可还是大白天呐”。染过兰寇的手指暧昧的抚上那无双的颜面。
“公子如果不介意,三更时分来奴家房里”。玉臂环上阮清冶纤长的颈项,温热的身躯缓缓迎上,媚眼如丝夺人心魄,红唇微启吐气若兰。“可别让奴家等得心急哦”。
“下贱”。
阮清冶愤怒的推开面前尤美不可方物的绝代佳人。
被猛力甩出的沐紫烟狠狠的跌倒在地,白净的额头重重的磕在椅角,瞬间冒出了殷红的血丝,艳丽的鲜红在额角开出妖冶的花朵,似是沾了胭脂刻意绘出的曼珠沙华,给原本美艳的容颜更添了分妖娆魅惑。
额头传来的刺痛又如何比得上心里的疼痛,一条一条,生生的裂出了血淋淋的伤口。
其实她早该明白,他们再也回不了当初了,就在阮清宛死去的那刻。
不着痕迹的抹掉脸上泪痕,起身灿若夏花的朝阮清冶走去。
“我说公子啊,女人可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摔的哦。不如,让奴家好好教教公子吧!”说罢又欲朝阮清冶身上粘去。
“柳姑娘,请自重”。阮清冶紧紧瞪着沐紫烟额上缓缓冒出的血花,轻巧的躲开沐紫烟又欲靠上来的身躯。
现在,他真的开始相信她不是沐紫烟了,他的烟儿纯洁若霜雪,又怎会是如此轻浮甚至下贱的女子。
害怕她再次纠缠的阮清冶逃也似的翻出了窗户。
屋内,如释重负的沐紫烟泪流满面的跌倒地上。
8.以血化胭脂,细细地在额角渗血处轻描,绘成背光盛开的鲜艳曼珠沙华,如火张扬,似乎正在一点一滴吞噬着她的生命。
知府刘薛杭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沐紫烟,今晚的她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美,就像传说中三途河畔如血盛开的彼岸花,妖冶美艳得让人甚至有那么点心悸。
阮清冶站在窗前看着对面屋里如花的女子,素手轻拈小巧的玉杯,风情万种的穿梭于众人之间,调笑奉迎,妩媚妖艳。
额间殷红的花朵狠狠刺痛了他的眼,伸手一摸,竟早已泪流满面。
关了窗户灭了灯火,转身走出了房间。
沐紫烟看着那黑暗的房间,愣愣的出神。她知道他一直都在看着他,就如同她一直也在留意他那般。
与干爹谎称身体不适便离开了厢房。夕阳已然落下,黑夜正在逐渐的吞噬着光明。
沐紫烟站在大街上抬头看着天空,周围的一切不是熟悉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只是古朴的木雕小楼。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入侵者,站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还理所当然的想着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夜色越来越深,星星一闪一闪的,调皮的眨着眼睛,月亮也渐渐爬出了云层。
沐紫烟站在悬崖边上,衣带飘渺仿若天仙。刺骨的夜风透过薄薄的衣衫袭击着单薄的身躯。
摊开手中紧紧握着的黑色吊坠,它一如既往的沉寂,就如同曾经从来都不曾发生异变过。
“告诉我,为何要带我来这里,难道只是为了体验爱吗?如果是,那么我体验过了,也伤得面目全非了,那你是不是可以发光送我回去了?”
“你发光啊!我求求你了”。由开始的絮语变成了抱臂痛哭,手中的吊坠却丝毫不曾变过。
绝望的沐紫烟愤怒的将它扔下了悬崖。看着悬崖下飘渺的厚厚云雾,她恍惚出了神。
妈妈掀开她的被子将她拧起叫她起床上学。
爸爸工作很忙,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嘴里塞东西,妈妈一边嘱咐爸爸开车小心一边递上热腾腾的牛奶。
奶奶总是将好吃的夹给她,使得她老是抱怨她的碗总吃不底。
而现在,她似乎可以看到爸爸总是坐在黑暗的屋子里抽着闷烟,妈妈坐在爸爸旁边整日对着她的照片以泪洗面。而奶奶则喃喃自语的在她房间摸着她曾用过的一切。
沐紫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要回去,回到她的亲人身边去。身子跃起朝悬崖下落去。
“烟儿”
诧异的惊呼声起时白色影子快如闪电般的也跟着跃下悬崖。
因为饮酒的原因,沐紫烟开始昏昏沉沉,急速的下坠中她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
蓦的睁开眼睛,便稳稳的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味道,真的是他。
“为什么?”沐紫烟自怀中仰起头来。
发丝轻扬中他如天神般俊逸不凡。“因为我爱你!无论你是沐紫烟还是柳悦君!”
“悦君悦君,心悦君兮君不知,我一直想要取悦的就只有你。为此,我与亲人离散,跨了千年前来和你相遇,只是为了听你说你爱我”。沐紫烟泪流满面的说着,将积压心底已久的话语缓缓道出。
“傻瓜,我的傻烟儿啊,看来今生我们就只能死在一起了。来世吧,我来寻你,你一定要等着我啊”。伸手抚上绝色的容颜,似乎要将所有轮廓通通印在脑海深处。
“好,我等你。生生世世,我们都要在一起”。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心不变”。
温热的唇覆上微凉的红唇,将所有誓言无声倾诉。
9.
粉色的桃花开了满山遍野,入目满是一片嫣红。桃花纷飞间一处小院隐匿其间,大红的喜帐与漫天的花雨交相呼应,各自炫耀着最极致的艳丽。
月儿悄悄的爬上了桃花枝头,小院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屋内,红红的喜字高高的挂在正中两根巨大的红烛发出嗤嗤的声音欢快地燃烧着。
阮清冶身穿大红喜袍,静静地坐在床沿上,含笑看着面前因为紧张而不住把玩手指的佳人,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容颜,以至看不到此刻的表情。
盖头缓缓地掀起,落地。沐紫烟害羞的看了眼阮清冶,便又低下头去,嘴角上扬的弧度昭示着此刻的她有多幸福。
那时他们双双坠崖,本以为会必死无疑,许是天意成全,竟被一株大树挡住了急速下坠的趋势,并未伤及性命。
“烟儿”
沙哑迷人的声音响起。
“嗯?”沐紫烟抬起头看着即将成为自己相公的男人。
“经过了那么多磨难,我们终于在一起了。咦,你手里握着的是什么?”左手覆上纤细的双手,却无意碰触到一个温温的像玉一般的东西。
“这个啊,告诉你哦,它可是我们的媒人哦。就是它让我遇到了你”。沐紫烟拿起手中的黑色吊坠,非常认真地告诉阮清冶,那模样天真的就像孩子。
阮清冶被她可爱的模样逗得忍不住笑了,伸手接过仔细端详起来。
“那我们可要好好感谢这“媒人”哦。”
“嘿嘿”傻笑的某人忽然想起那日,她可是将他们的“媒人”狠狠地抛下了悬崖,后来找了许多时日方才找到。
“时间不早了,娘子,我们歇息吧!”阮清冶看了看窗外转过身暧昧的盯着沐紫烟。
“嗯,好困哦”沐紫烟打着哈欠便往床上倒去。
阮清冶慌忙拉起倒在床上的沐紫烟。“娘子,今晚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啊。我们已是父妻了”。
完了,他那聪明可人的娘子不会是摔下悬崖时把脑袋摔傻了吧,呜,他怎么那么命苦。
“哦”。反应过来的某人随即满脸通红。
火热的唇沿鬓角一路往下,直至颈窝…
“呵呵…痒”
“不准乱动”
“哦”
“呵呵呵呵…好痒啊”
“沐紫烟!”
“别生气,我发誓我不笑了”
“唔…呵呵呵呵呵”
“………”
满脸黑线的某人直接用唇堵住那煞风景的红唇。
他决定要好好的教训下她。
芙蓉纱帐缓缓落下,遮住了一室淤旎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