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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记忆

时间:2017-05-11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刘廷华  阅读:

(一) 跟着父亲去打水

 

在几十年以前的农村,我们吃水要到很深的水井里去拔,然后用水挑子把水担回家,父辈们每天第一件重要的活计便是打水。

我们村的中间有一条很深的沟,沟底有一条小溪水,哗哗地流淌着。这条沟东西方向,把我们村一分为二,沟的南面,奶奶说是“前街”,沟的北面,奶奶说是“后街”,我的家就在“后街”。

我的家在后街的“刘家胡同”里。这条胡同里有俺廷明哥家,廷样哥家,廷贵哥家,俺衍生大爷家,俺衍臣大爷家,俺衍文二大爷家,还有俺爱新姐姐家。

  • 我的家在廷明哥家的后面,东面是俺廷春哥家,是这条胡同里右边的第二个门。胡同口的大门朝南,胡同口的下面,就是那条东西方向的大沟,奶奶把它叫做“南沟”,在沟的西南方向地势稍高的地方(就是‘大坑’与‘锅底子’相汇的地方),靠南岸,有一眼老井,供前后两街的人们吃水。

    这眼井有二十几米深,夏季雨水多的时候,水坑里的水多了,井里的水就离井口近,就说是井水浅,到了冬春季,雨水少了,水坑里的水也少了,有的年景里水坑里就干脆见底了,没水了干了,井里水的水位也就更深了,就是老深了。井里的水位是随着水坑里的水位上下升降的。老井的东、南、西三面都有几棵老柳树。井的西南面,靠南岸的空地里,不知是谁家开垦的一块小地,种着各种蔬菜。

    当时,男劳力们(把成年的男人,特别是已结婚的男人,称作劳力。),每天第一件重要活计便是打水。居住在两岸靠近这眼井的男劳力们,每天当天刚蒙蒙亮时,他们便都挑着水担子,匆匆地吱勾-吱勾-地响着,到这眼井上打水(把到井上担水,称作打水)。挑水的工具,包过:钩担(担子的两头安上带铁链子的钩子)、水桶(水桶原来是泥瓦罐子,罐子的上口旁两边对称着各有一个挂鼻儿,奶奶叫它们是“牛牛”,在挂鼻儿上安上提手,泥瓦罐子口小,可肚子大,打满水水不容易向外逛——就是水撒到外面,但这种泥瓦罐子不结实,容易碎。后来是用厚铁皮做的黑铁稍筲,这种黑铁筲,不但重而且容易生锈,再后来就是用镀锌白铁皮做的白铁筲,这种用镀锌白铁皮做的白铁筲,不但本身轻而且还不生锈,不管是黑筲还是白筲,都上下一般粗,打上水水容易向外逛,我爹就用柳树条子,或者榆树枝子,或者竹皮子等在筲的上口里面,盘上几圈,并在筲的挂钩处用细铁丝绑几下,这样筲里的水就不容易向外逛了。)、井绳(井绳是用麻皮子拧成的稍粗的麻绳,麻绳抗沤,井绳的最下端先系上一段大约三十公分的铁链子,再系上一个用钢铁片或钢铁筋做的回形水钩子,水钩子里面有一个挡头,父亲把这种钩子叫做‘倒丝钩子’,就是进去就不容易出来了。这种水钩子能使水桶容易挂住水筲,但不容易让水筲掉到井里去。井绳的长短要根据井水的深浅来定,当井水较浅时,井绳就较短,当井水较深时,井绳就要较长了,当到了冬春季井水最深的时候,光井绳就有一大挂,有时能赶上一桶水的重量。一般井绳的下端较粗,往上逐渐变细,井绳的最上端有一个用细麻绳做的手扣环。)。钩担、水桶、井绳一样也不能少,因为早晨打水的人多,有时可以借用一下别人的井绳。

    有一年的初春,柳树条刚发绿时,我五六岁的样子,一天的早晨我刚起来,我爹让我跟着他去担水(当然是不能让奶奶知道的)。爹说:“代明(我的乳名),给我背上井绳,咱爷俩去挑水好吗?到了井边我给你拧个柳条哨子”,我高兴地答应说:“行,我去背井绳”。爹让我帮他背上井绳,爹挑着水担子,一走路,那钩担的铁钩子与水桶的铁提手一摩擦就发出吱油-吱油-地声响,我的两条小腿快走,紧紧地跟在爹的身后,我还嚷着要爹给我拧两个哨子。由于每天一大早就有好多担水的,水逛到路两边,所以,我爷俩出家门时,胡同里的地面上两边已较湿滑,爹叮嘱:“我走路,要看脚底下,别滑倒了”。

    我爷俩出家门向左(即向南),顺着廷明哥的西屋墙根,经过常明哥(即廷贵哥)大门,下胡同口的小石簸箕崖子,出胡同,经廷明哥大门口,下土崖子。下了土崖子就紧接着向右拐急弯,下较长,较窄,较平滑的石板、石块铺的石头崖子(这个较长的石头崖子,其实也是上面的东胡同的一条水道)。然后,就要上用小石板、小石块铺的过小河沟的碎石路,中间有一个很小的石板桥。过了小石板桥几步,就又向右拐到锅底坑南岸的很窄的土路上,过了这条小土路,就到井台子了。我爷俩一边说着话,一边走着,不大的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了井边。

    到了井台边,爹让我逐一给在井旁打水的大爷、叔叔、哥哥们打招呼。看打水的人还很多,爹就放下水挑子,领我到东边一棵较矮的柳树下。我看到柳条子向下垂着,虽然已发绿,但还没有冒出芽来。爹就抬手擗下一只较光滑的旺柳条子,从柳条子的后头拧。

    我看见爹用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紧柳条儿的后端稍微往下一点,上边露出一小段,另一只手也是用拇指和食指,捏紧上边露出的一段,两手向相反的方向轻用力一拧,上边这一小段的皮和柳条的白骨头儿就脱离了。爹说:“小儿(那是大人叫我们男小孩子为‘小儿’)你看,这柳条儿都离骨儿了,能给你拧哨儿了。”我高兴地小脚跳了起来。爹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力较小心的给我拧哨。爹一会儿就把那根柳条儿拧了有二十几公分长,然后两手一折,柳条儿的木质部分就断了,爹把下半部分剩余的柳条儿用手掐掉,把拧透的那段柳条儿递给我。爹说:“小儿,你先拿着,等一会儿到家让奶奶用剪子剪齐家儿,再给你做哨子,能做好几个哨子”。我高兴地跳着,张着双小手高声喊道:“好—好—好—!”!

    这时,井边打水的人少了些。爹让我在井的一边站着等他,爹开始打水。我看到爹打水时,首先用井绳的挂钩,钩上水桶的提手,确定钩好后,爹弯下腰,双腿叉开,两脚分别站在井口的一个角的两边,双手轻轻地握着井绳,慢慢地向井下续(送)水桶,两手上下倒替着松手放井绳,水桶缓缓地向下,井绳顺着双手也在地下一圈一圈地向上破开。一开始水桶下得还较慢,随着井绳的延长,下边就沉重了,所以,上边井绳下降的速度,就越来越来快。一会儿水桶就到井的水面了,井绳也就快续完了。这时,我爹就用右手把井绳子往上提一两下,再往下猛地一放,水桶就翻过来,水桶口就倒扣到井水里了,再往上一提,往下一礅,水桶里就装满了水,这个动作可是一个技术活,要反复练习才能掌握。

    爹紧接着就用力向上拔水。拔水时,一定要大弯腰,双腿弯曲,身子的重心要向下、要向井外。先伸右手攥紧井绳,逐渐用力向上稍偏向外甩提,左手扶着半握着井绳,当右手抛到最高处时,左手就赶紧攥紧井绳的下面,然后右手又重复的往上提,往上抛(一定要有一个向外抛、甩的动作)。就这样一抽子一抽子(把这样一次提抛叫做一抽子)地把水桶拔上来了。爹一会儿就把两桶水都提上来了。由于井壁是用石块砌的,所以,在往下续和往上拔的过程中,一定要控制好水桶,不能让水桶乱摇摆,特别是泥瓦罐子,一不小心就碰碎了。

    当爹拔上第二桶水的时候,把井绳的倒丝钩子钩子从水桶上的提手上掰下来后,我爹就先用左手握住井绳下端的五六十公分的地方,右手就一下一下地把井绳放到左手里,大约都有五六十公分长,手里放不下了,就挤到手腕上去,就这样一圈一圈地把井绳挽起来。在这盘井绳的上面用较细的那头,围着转个两三圈儿,把最细头的绳扣从上头的小圈儿里掏出来,右手提着绳扣,松开左手,再向上一提,向下一顿,就把井绳盘好了,然后喊道:“小儿,背着井绳,回家做哨子。”

    爹把井绳放到我的右肩膀上,把绳扣给我套在右手腕上,这盘井绳从我后背耷拉到屁股一大下。爹弯腰把钩担放到肩膀上,用双手分别抓住钩担的两个钩子,钩住前后两个水桶的提手,起身挑起两个水桶,随声喊道:“小儿,回家,走哩!”

    我就高兴地左手拿着还没做完的柳条儿哨儿,背着较重的井绳,歪刚歪刚地紧跟着我爹,沿着来的路往家走。爹挑着水担子在前面每走一步,前后两只水桶就随着钩担两头上下颤一下,爹走一步,钩担就颤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吱——钩”清脆的声音。爹在前面“吱钩——吱钩”地走,我的小脚在后面“叭哒——叭哒”地紧辇。

    快走到碎石子路时,我只想着那个柳条儿哨儿,一不小心就被石头绊倒了,摔了一跤,那个没做完的柳条儿还攥在我的小手里,井绳压在我的背上,我也没吱声(我绝对没哭,男子汉吗!)。我赶紧爬起来,紧紧抓住井绳扣,左手攥紧柳条哨儿,去撵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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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在前面好像听到我绊倒的声音,稍一停顿,但没回头看我,就慢了一下脚步,边走边对我喊道:“小儿,回到家,让奶奶给你做三个哨儿,好吗?”我答应到“行,爹!”

    我爷俩就这样,爹在前头担着水挑子走,我在后面背着井绳,举着那只还没完成的柳条哨儿紧撵,伴着钩担两头一上一下的吱钩-吱钩-的音响,井绳在我的小屁股上,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回到了家。

    (二)小姑儿给我做柳条哨儿

    我一回到家就放下井绳,小手高高地举着爹还没完成的柳条哨儿,跑向堂屋,边跑边叫:“奶奶,奶奶,给我做哨儿,给我做哨儿……!”

    奶奶听到大孙子的叫声,颠着小脚就疾疾地从堂屋里“哎——哎——哎”地答应着出来。奶奶放下手中的活,扯起她的大襟褂子(上衣),在大襟上面擦了擦手,牵着我的手,领我到屋门前的香台子前,边接过柳条边说道:“哎-吆吆-,一大早就让你爹带出去了,也不给奶奶说一声,看你头上的汗,还有泥巴。”奶奶嘴里一边说着,一边给我擦汗和泥巴。我只抿嘴笑,不吱声,只盼奶奶赶紧给我做哨儿,我也没把我在路上摔倒的事告诉奶奶。

    奶奶接过柳条子,把柳条儿那稍粗的一头给我,让我拽那露出头的白头,奶奶捏着细头,我轻轻一拉,小白木棍儿就从柳条皮儿里拽出来了。奶奶手里只剩下空空的柳条筒儿子,我手里的小木棍儿湿漉漉的,用手一摸还很滑溜儿。

    奶奶右手接过小木棍儿,左手把柳条儿筒子横过来,用小木棍儿轻轻地敲打,发出有点儿筒音的“梆——梆——梆”的声响。奶奶一边敲,还一边拉着长音唱到:“梆——梆——梆,卖——豆——腐,一——卖——卖——到——锅——后——头,拽——得——高———了,老——鸹——叼——了,拽——得——矮——了,老——鸹——踩——了!”奶奶唱罢,又喊了声:“嗷——哧”,手向上一扬,举过头顶,做了个向后扔木棒的动作。我赶紧转到奶奶身后找小木棒儿,但没有。奶奶咯咯地笑着,手里拿出木棒儿说:“小儿,木棒在这儿那。”

    奶奶把小木棒儿和柳条皮儿递给我说:“小,你也敲一敲。”我也学着奶奶的样子,边敲打边唱着:“梆—梆—梆,卖—豆—腐,一—卖—卖—到—锅—后—头,拽—得—高—了,老—鸹—叼—了,拽—得—矮—了,老—鸹—踩—了。”“嗷——哧”,这一回,我是真的把木棒抛上了天空,可能跑到廷样哥的平屋顶上去了,也可能真的让老鸹叼跑了。

    这时我小姑儿“缎姑”穿着红棉袄(小姑身体不好,小姑平时一般不出屋门,所以初春她还穿着棉袄。小姑儿头午坐在屋门里口的西面,过午则坐在屋门里口的东面,但一刻也不闲着。小姑儿端着用高粱梃子编制的针线筐子,不停地在做着:纳鞋底、绣鞋帮、缝上衣、织下裤等一些针线活儿计。我的那些小衣服,都是我小姑儿给我亲手缝制的。),拿着她做针线活儿用的剪子从里屋里出来说:“小儿,来,小姑儿给你做哨儿”。奶奶看小姑儿出来,就说:“去,让你小姑儿帮你弄”,就到饭屋里做早饭去了。

    我高兴地叫着:“小姑儿,小姑儿”就跑到小姑儿的怀里去。我把柳条儿筒儿递给小姑儿,嘴里还不停地叫嚷着“小姑儿,小姑儿,快给我做哨儿,做哨儿……”。小姑儿应着:“好—好—好,给俺小儿做哨儿,做很响很响的哨儿……”。

    小姑儿随手接过柳条筒儿看了看说:“这么长呀,能给俺小儿做五个哨儿。”我又高兴地双脚蹦起来,小姑儿说:“小儿,你别乱动,小心我的剪子戳着你”。我这才安静下来,然后站在那里认真地看小姑儿给我做哨儿。

    小姑儿用剪子麻利地“啪,啪”几下,就把柳条儿筒儿均匀地剪成五段。小姑儿把剪子放回针线筐子,留到手里一段较细的,其余四段先让我拿着。小姑儿用手轻轻地捏了捏柳条儿筒的稍粗的一头,使它稍扁,然后用手指甲轻轻地掐去外面的绿皮儿,再翻过来掐去另一面的绿皮儿,使这头变得较薄,又用手轻轻地捏一捏。在这个过程中,小姑儿一边做着,还一边唱着:“大—姑—娘,二—姑—娘,做—个—哨儿,吱—吱—地—响,吱—吱—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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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儿把哨儿的扁头放到我的小嘴里说:“小儿,你先用嘴夹一夹,再吹。”我把我手里其余四只还没做完的哨儿递给小姑儿,用右手捏着小姑儿放到我嘴里的哨儿,我很听话地用嘴唇夹了夹,然后用力鼓起小腮帮子一吹,“吱—吱—”,哨儿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我又用力吹了吹,“吱—吱—吱—”,更响亮了!

    我又高兴地高声喊起来:“奶—奶—,小姑儿,爹—,娘—,哨儿响了,我吹响了!”我吹着哨儿满院子地跑起来。

    我在满院子跑得过程中,小姑儿又给我做响了一只哨儿。剩下的三只,小姑让我自己学着做。我也学着小姑儿的样子做。边掐哨儿边唱:“大—姑—娘,二—姑—娘,做—个—哨儿,吱—吱—地—响!”每掐好一只,就用嘴轻轻夹一夹,再吹。有的吹不响 ,小姑儿就让我用牙轻轻地咬一咬,再吹就响了。

    这几只哨儿发出的声音不相同。筒稍细的,发出的声音较尖、较清脆,筒稍粗的发出声音则较低、较重。等我全做完了,小姑儿说:“小儿,你试一试,一块吹两只。”我把两只哨儿放到嘴里一起吹。“呀—!”发出了“嗡—嗡—嗡—”有点悦耳地特别好听的声音。

    我吹着柳条哨儿满院子地跑起来。我一会儿绕着磨盘跑,一会儿围着香台子跑;一会儿跑到枣树旁,一会儿又跑向杏树边;一会儿跑进堂屋里,一会儿又跑到父亲和母亲的房子里;一会儿围着小姑儿跑一圈,一会儿又绕着母亲转一圈;一会儿从家里跑到门口,一会儿又从家门口跑回来……。

  • 就这样,我吹着小姑儿给我做的柳条哨儿,满院子地跑着、跳着,闹着……。小姑儿的脸上露出了好久没见的笑容……。

    奶奶则大声喊:“小儿—慢—点—跑,别—摔—倒—了,别—摔—倒—了!”我家满院子回响着“吱—吱—吱—,嗡—嗡—嗡—”的柳条哨声响。小姑儿、奶奶、我爹、我娘都高兴地看着我,笑着、笑着……!

    这时,早晨的一缕金黄色的阳光,从东院的廷春哥家的大老槐树的树枝缝里照射过来,一会儿就照满了俺家的院子,照满了全后街人家的院子,照满了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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