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的王，你望向我的那一眼，让我赌上了这一生。
那日你在梅园里倚树醉卧，轻抚古琴，满目哀伤。唱着那曾为她写下的词：“玉树后庭前，瑶草妆镜边。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莫教偏，和月和花，天教长少年。”我能听到你琴声中的思恋，我能看到你眼中的懊悔，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如果可以，你想用你的一切换取和她的一世一生。可是，世间许多事，没有如果。大周后从不曾怨过你，也不曾怪过你。她一直是个好女子，直至死去，也只挂念着你安好。也许，只有这样的女子才值得你如此。
你的琴声愈发凄凉，瓣瓣梅花飘落，拂过你的青丝，落向你的指尖。不知多久，你像孩童般抱着膝昏昏睡去，还不停地唤着“蔷儿”。我知道那是大周后的名字。我的心一阵酸楚，九五至尊，竟也是这般让人痛心的模样。我向你走去，俯身蹲下，伴着你温热的呼吸，为你擦去眼角的泪痕。原来，帝王也会流泪。我起身在雪中起舞，衣袂翩翩，如一朵落在人间的红莲，不知何时，你醒了。安静的看着我。我原以为你会想起她，然后唤我一声“蔷儿”，可是，你没有。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像她。你说：“你跳的真美。”那时，我便想一生只跳给你看。
后来，你唤我“窅娘”，因为我不是中原人，有着不一样的眼睛。你把澄心堂赐给我居住，听说这有你与她的回忆。你会和我说关于她的记忆，带我去你们曾去过的地方。
你说，你喜欢看我跳舞。每当你不在我身边时，我便独自舞着，哪怕脚尖已满是鲜血。为了能博你一笑，我白帛裹足，细嫩挑巧，似一弯新月莲花。大周后的舞是美丽的，她的舞惊艳了世人。你喜欢看她跳舞，亦曾为了她而舞。然而你的心已随她去了，即使还有空间，也早已被小周后占据。而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你能够不再那么悲伤，能够为我笑一次。我不奢望有一天我能成为你心中那个不舍的人，只求你眼中的一缕温存是为我而生。为了是舞姿更加轻盈，我用素帛将双足裹了一次又一次，即使我已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我也不愿停下。我将《霓裳羽衣曲》跳得炉火纯青，你抚着我的发说蔷儿也没有我跳得好。因为我知道除了跳舞我没办法让你开心。后来，你为我用纯金铸莲花瓣，再以青铜支撑，六尺金莲台立于清池中央，显得那样华美。
开宝元年，皇宫内外笙歌燕舞，灯火通明。听说，你立了大周后的妹妹周嘉敏为南唐皇后。是啊，她也是你深爱的女子啊。而我，不由得一阵苦笑。我着一身素衣白纱，在你为我筑的金莲台上疯狂的舞着，久久不愿停下。
然而，我却听到了你的声音。你唤着“窅娘”，一遍又一遍的唤着。这一次，你唤的不是“蔷儿”也不是“嘉敏”，而是我的名字。我不顾双脚的疼痛，迈着不稳的步履，一步一步跑到你面前，然后告诉你我一直在。你笑了，拥我入怀，我也笑了。你对我说，若有来世，定不生在帝王之家。愿择一幽静之地，栽几株桃花。携挚爱红颜，看过春去秋来。品酒作画，吟赏烟霞。我知道，你曾与大周后将这一切幻想了无数，你望向窗外星辰，那里有你的周后，你哀伤而绝望。我的王，你还有我。在舌尖绕了又绕最后还是深深压入了心底。我不敢说出来，我只能默默看你为她痛苦。
你不闻国事，不顾苍生。终日以酒度日。百姓说你终将亡国，终将倾尽天下。而我从不是胸怀天下的女子，我不会像他们那样去责备你。我只愿你能够快乐，活着像自己罢了，不必为世事所束缚。所以，我为你起舞，陪你醉酒，听你低诉。这样你会不会好受些。可是，这样我们终究会毁了南唐。
开宝八年，北宋大军攻破金陵，南唐灭亡。你对我说：“窅娘，留在金陵，不必与我去他国沦为阶下囚，我已不是那个能保护你的人了。”
我低头不语。也许你从不是个好帝王，也从不是个好夫君。然而离开你，我还能去哪呢。我的心不也早已随你而去了吗。
那日，我身着一身素衣对你说，我不愿离你而去。你笑我太傻。
我随你到了汴州后，宋太祖封你为违命侯，封小周后为郑国夫人。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意味着的是多么大的耻辱。你曾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啊，万物俯首的王啊。
然而此时，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因为你是王，所以你不能流泪。因为你是王，所以你多少情愁无处解。因为你是王,所以多少痛楚一人受。如果可以，我多么想用我一世韶华，换你十年无忧。可惜，没有如果。
后来，赵光义召小周后入宫，我们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是我们都无能为力。那晚，你我看到你绝望的神情，看着你不停的喝酒，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那种感觉甚至比死都难受。
“窅娘...给我酒...我什么都没了...哈哈...哈哈...”
我多么想对你说，你还有我。
不久后，宋太祖赵光义宣我入宫，命我跳金莲舞。而我拒绝，他问我理由，我说：“没有从嘉为我筑的金莲台，我此生不跳金莲舞。”
他笑道，这个好办。
从嘉为我筑的金莲台远在金陵，高六尺，他怎能轻易的运来呢。我冷笑。怎料七月初，皇宫便忽然摆出了高六尺的金莲台，矗立在新修的莲池旁。我震惊。赵光义的笑声从身后传来：“窅娘啊，你说朕的本事大不大?”我再无理由拒绝。我对他说：“愿陛下允许我在七夕牛郎织女相聚时再跳金莲舞。”
他笑道：“允。”
那晚我回到你身旁，看到从你担忧的神情，竟然笑了。你也笑了。你说要我永远陪着你。我说好。
“从嘉，我想跳舞了，你想不想看?”
“窅娘跳的舞，我一生都看不够。”
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能为你跳舞，让我最后为你跳过这支舞吧。我为你斟满酒，便在月下跳着，你便静静看着，月光洒在你身上，如初见一般。突然间，你说了一句“窅娘，来生让我来爱你吧。”我顿了一下，一时不知说什么。你继续说：“今生我把最好的爱给了蔷儿和嘉敏。若有来世，我绝不负你。”
我笑着哭了。
太平兴国二年，七夕。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皇宫殿内笙歌燕舞，金碧辉煌，一切如白昼般明亮。而我的心已如死灰。朝着金莲台我莲花碎步的走去。
良久，舞姿如踏浪，如凌波，如梦似幻，如诗如画。绵延不绝。我疯狂的舞着，金莲台上晕满了我脚尖的鲜血。那一刻，我宛若一朵红莲，在刹那间将绝代芳华绽放到了极致。
我始终朝着从嘉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