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秋雨梧桐叶落时
梧桐镇的初秋,凉雨如酥。
伴着远处老寺隐约传来的晨钟,青衫缓带的秋西风踏出客栈,沿着微润的青石板路负手前行。
这个古镇诚如其名,一整条路两侧尽是高大的落叶梧桐。晨风起时,吹落片片黄色梧叶,送了阵阵寒声入耳。
“说。”他突然止步,轻柔得像自言自语。
“公子。”随着他的话尾方落,忽然从一棵树后闪出一人,屈身行礼,神色恭敬,“那边催您回去了。”
秋西风薄唇微掀,逸出一丝冷诮,“明日。”
他说完,继续举步向前。身后早已无人踪,只是,秋意似乎更浓。
(二)、一地丹青只为卿
秋西风是被一阵清脆的玉铃声引来的。
他静静站在这个小梧桐树林边角,目光锁住不远处的翠衣女子。
风动叶动,满枝的黄叶簌簌落下。落在女子舞动的裙袖上,发带上,以及白皙的皓颈上。她的神色安宁,精致的嘴角噙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一身翠色,映得他满心满眼。
刹那芳华。
秋西风幽瞳缩了一下,心微动。几乎没有思考地退后一步,找了一块清沙地,随手捡起一叉树枝,画了起来。
那方,沐一听见了夹杂在风中的“沙沙”声,颇好奇地停下一时兴起跳了一半的舞。
循声而来,终于在两棵高大的梧桐后看到了俯身倾于地的身影。
从她的角度,只看到男子宽阔的肩背,以及垂下的黑发。
正想挪前点,前方的男子忽而停下,直起身来。负过手,慢慢转向她。长身玉立,黑发幽瞳,一袭青衫,端不尽的风流俊雅。
沐一见他看过来,不由小小紧张了下。
然后听到他略带笑意的声音:“冒昧了姑娘。”
然后侧身让开。
沐一看了一眼,随即瞪大了水眸,直直盯着地面。
那里,一个女子轻腰细步,足尖点地,唇畔带笑。皓颈优雅,柔柔栖着一只蝶似的梧叶。
赫然便是她方才自舞时旋转的动作!
沐一看了很久,才把视线移向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的青衫男子,甫一相对,倏然像撞进一汪幽遂不见底的潭中。
(三)、梧桐忆我我忆君
一年后。
又是梧叶纷飞的季节。
小镇满街满巷都是枯黄的蝶样梧桐叶。
青石板路尽头出现了一个翠色纤薄身影,慢慢走过来。
她身边的丫鬟被令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风中有丫鬟微微心酸心疼的声音传来,被吹散在风里。
小姐,我们回去吧……
他不可能还活……
那么高的崖……
翠衣女子置若惘闻,独个撑着把古黄的油纸伞,一步步走来。
眉目蕴着一丝压抑的平静,腕上玉铃铛清脆地响在秋风里。
丫鬟柳柳看着她家小姐的单薄背影,心酸地咬了咬唇。
一年了,小姐一年前从这里回到京都,便开始整日整日的消沉,眼中的亮光一天天地黯淡。
一年了。(
梧桐林里,脸色安宁的女子伸手抚上梧桐粗大的树干,指尖微微颤抖。然而她眼底却出现了一抹回忆的神采,露出一朵苍白微笑。
西风呵。
眼前似乎看到青衫的背影,他倾身在沙地作画。
他袖手而立,俊雅幽深。
还有那些时日的把手授画,亲昵相挨。
她尤记得他骨节分明的手覆在她的薄手上,一指一指打开,紧紧扣住。然后温温地问她:“我们这算不算执子之手?”
她当时想到下一句,粉脸马上俏红了。
青衫男子轻轻在她耳边笑开,低低地重复喃着两个字。
一一,一一,一一……
然而,似想起了什么,那抹神采很快熄灭。
猛地抛开油伞,她收回手握紧在自己掌心,秋雨缠绵落在她的脸上,她狠狠闭上了眼。
西风,西风,你要我等你一年,我等了。可是你呢?你呢?
(四)一秋雨凉沐西风
沐一静静地在林子里站了半晌,双掌紧紧交叠,有嫣红的血丝缓缓沁出来。
她睁眼看天,再望了望脚下那块沙地,终于眼底最后一抹光亮尽褪。
西风啊,你终究骗了我。你不来找我,那么,我去找你罢。
女子纤薄的身影一步一步地走向后山,地上遗落的油纸伞在绵绵秋雨里苍凉。
后山,天崖。
翠色身影孤立,风吹裙裾,灵动如那天的舞。
沐一平静地走了一步,绣花鞋上沾着的梧桐叶带着些尘沙滑向了深渊。
她垂眸看了一眼,忽而笑了。
一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