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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的慰藉

时间:2013-05-07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沉默打字机  阅读:

 弘一法师曾说过一句话:“问余何适,廓尔忘言。花枝春满,天心月圆。”读毕,觉得这真是一种极佳的意境:在夜凉如水,春潮暗涌的清夜,看着月光淡淡地挂在花间树梢,空气里氤氲着月色桂香如酒醇厚的浓郁气息,静静地不愿说话,此时一切的言语都显得冗长多余,万物之间仅以真真切切的存在而见证彼此的存在。

自小便乘着铁皮火车辵行大江南北,每一声汽笛宣告了有一段行程的伊始。夜幕降临清霜凝窗之际,火车爬过山岗,不愿入睡或是方才醒来,可以看见遥远山头上硕大如轮的冰盘,周身似有荧光冰粉,惹得那一畔天际朦胧凄迷,没有鸟能够飞过那无往的哀伤之地。可我宁愿有一只,孤零零的一只白色大鸟,兴许疲惫的扇动着它的双翼,试图在清冷夜下寻一处栖身之林。月光打磨着它泫然欲泣的双眼,仿佛两颗幽黑的宝石,吞噬了下方沐浴在月色中的村落,却忍耐不住要折散出动人的光泽。杂文www.haiyawenxue.com它不知道它是终无归宿的,它本就是这忧伤画面中的一幕,哪怕是任一花之朵影、叶之凋图,也是如此。

想着这子虚乌有的大鸟,像是驶过一处平静开阔的水泽,满目是此起彼伏的微波荡漾,向远处看去又恍如一群群静止的小水丘,连绵成一片水滴形成的沙漠,仅点缀着柔和且如鱼鳞般细碎的光。这让人没由地想起对月流珠的鲛人,伫立江岸,只手握着心口,仅是一张静态的场景,极为寂静,令人内心干净而平和。

这样的月夜无关白日里的喧嚣与激情,需要的只是一段音律缓和的独奏曲。可以是古老驿城的一支折柳短笛,也可以是多瑙河岸的钢琴夜曲,凡是能够褪尽市井一身尘埃的作品,都足以在此刻动人心弦。人能够听着它们良久无言、轻声和唱、举着竹绷刺出一株婵媛海棠,或者念出一首由衷喜爱的诗,抛开不快不喜的事,仅在这琳琅月下会心一笑,这便是极大的慰藉。倘若如文人骚客花间独酌,彳亍荷塘也是好的。让月光进行着潺潺从容的洗礼,涤荡荒芜干涸的心灵,如雅士偶入嫏嬛,万千华章只寻一个知音,身侧的鲜花在如何馥郁芬芳也不过是衬景,只要月华斟满一只晶莹剔透的玉杯,便是仙阆佳酿。

假使在风雨如晦,鸡犬不鸣的夜里,夜穹上布满浓重的阴云,漏不下一点星月之光,则什么都显得暗淡无趣,恨不得凿开这墨粉做的墙,偷下几缕光芒才好。再若电闪雷鸣,万物喧哗,临窗听雨,棋落灯灭,但觉心中寂寂,想了些寻常不见的魑魅魍魉,寻思着《子夜歌》凄伤的往事,时来电光撕裂天上黑绉,夜色一样的阴冷渲染着心中摇曳的花朵。可是,可是只要风平雨静,一束月白色的轻帛穿透乌云,像是泼墨的流光玓瓅璀璨,一切就刹那湮灭,便可傲然捧出自己那颗琉璃般通透的心。

_______Moonlight

曾经在音乐课上欣赏过柴可夫斯基《如歌的行板》,老师要同学填词,我便用上了自己写的小令,彼时尚不知道诗词的格律,单纯作着玩,所幸也没有专业人员来点评,故而仍保持着这来之不易的乐趣。那首词是这样的:

轻风莹月云飞,

明溪石卵雪蕊,

玉椅石桌晶杯,

君子难忘,

梦呓口中念谁?

大概是刚学了马致远的《天净沙》,也想卖弄一下笔墨,单纯的拼一拼词汇。入了词之后,被老师大大赞扬,兴许是因了少时能做到如此也算不易了吧。不过现在看来,这首小令也是太过简陋,可是那有词的曲子却至今久久不忘。细来想想,多半是借了这“莹月”开的好调子,起笔就勾勒个纯粹明亮的背景。

“月”这个字,本身就是一种美。看着、读着、写着、念着这个字,就是体验美的享受。康德说:“为了把美的对象评判为美的对象,要求有鉴赏,但为了美的艺术本身,亦即为了产生这样一些对象,则要求有天才。”我想这所谓“天才”便是自然,自然创造了月,便有了月之皓美,人类自此得以举目享美。

人总有看倦的山水、走倦的风物,能够这样随意看到皓美之月,想必不会太珍惜。不珍惜的人渐渐忘却了月的美,将它看作生命中陈旧的物什,月却不以为意,变化着样子,不为了谁,只为了自身的归依。谁能够在弹指间回想起不倦的月,谁便能自心底的感受到她所给予的慰藉。

但是茫茫人海中,乐得仰首以望的人,又有几个呢?

_______Moonlight

唐朝才女李季兰在《八至》中写道: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东西。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有人评价前三联只是走个过场,终究是为了衬出尾联。从李季兰一生坎坷跌宕的爱情之途来说,这也是个理儿。但是换个角度看看,颈联中的“高”与“明”却也是唯一对仗不整之处,兴许是她作诗的一个小纰漏,但不妨浅淡些读着玩玩,闲品着搬弄点玄虚来。

那么,将其改为“至高至低日月”可好?只觉口中淡淡无味;换成“至明至暗日月”何如?又显然过于雕琢。暂且不说这“日”,单说“月”,是有低的时候,古井中浮起的圆月,铜镜里映出的残月,近得很,可谓触手可得,却也应了那句“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说到底距我们心中又是太远太远;至于幽暗幽暗的月亮倒是未曾见过,不论何时总觉得月光是何其具有穿透力,纵然在渰浥渤郁的海滨之上,也可窥得一个俏丽含蓄的月影。

不知李季兰一生中遭遇过几个难忘的月夜。身前溪水淙淙,一轮月圆浑然高挂,含着一腔辛楚编织着“相思渺无畔”的愁怨。而在经年之后,一个男子也在同样的月色下浸润笔端,吟着“春花秋月何时了”,姑且以诗寄愁。

高悬空中的明月,竟总能无端引发人心淤积的夙情。在丰神骏逸的唐宋,窗前如霜的月光令人思乡之情长若水,东山之月的浩然又令人嗟叹生之须臾短暂;而更悠远些的,还有曹孟德“明明如月,何时可掇”求贤若渴,还有陈国少年郎口耳相传的“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对佳人的怀思。各式各样的情感在月下都无从藏匿,被一一地罗列起来。有了这月的陪伴,堆积的心绪则娓娓而来毫不凝滞,像是找到的可倾诉的树洞,默默无声同你分享,以最忠诚的聆听给予心灵的润泽。

月始终是至高至明啊,凌越于云雾之上,拨辉于松林之间。此生有月,生命终不会弹尽粮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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