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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枕头

时间:2021-08-17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书村野丐  阅读:

真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出门等个车就那么难。半个小时才来一张,还是满员,再等二十分钟,来一张还是满员。终于在一个小时后等到了车,我基本上已被晒成了鱼干。原本皮肤就黑,再这么晒,恐怕包拯、奥巴马见了我也得恭让三分。

前排三人、后排三人,基本上已经满员了。前排边上坐的是位美女,我还是选择坐后排,后排是三位大妈,相对比较安全。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美的东西,我习惯性保持距离。太近了,容易发现瑕疵,还是远观比较好,至少印象还在。

三位大妈心宽体胖,原本四人坐的位置已被三位瓜分完毕,我是从边上塞进去的。三位是标准的大妈——年纪均比我父母还大,当然奶奶又远远不够格。我奶奶若在世,那是八十六七,论爷爷更是九十好几。

我廋弱的身材刚擦着门边塞进去,就立马被三位大妈挤成一道闪电,紧紧贴在车栏上。我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两个肩膀更是挤得生疼。和身旁的大妈商量,她靠后,我错前,相对错开点,给我留一点点呼吸的空间。

三位大妈一直在闲聊,天南地北,张长李短。从她们闲聊中得知,三位专程从城里赶到圣山上香拜佛。一位大妈沾沾自喜,言语间无不骄傲,她今天起得特别早,赶的是头班车,差不多上了头香。另两位似乎有些不满意,因为她们坐的是二班车,自然没赶上头香。

  • 我是没信仰的,但一直觉得,人就是应该有所畏惧,精神有所皈依。无论平淡或磨难,有信仰的人更能忍耐,活得更幸福。我尊敬所有有信仰的人,觉得他们都特别可爱。而我只能远远的观看着他们,思维一旦被哲学破坏就无法复原,具有不可逆转性。

    即便相对错开,我还是被三位大妈紧紧挤压着,我把脸转向车窗,几乎是贴着玻璃,以获得辽阔视野,避开近距离对着一张脸所产生的本能恐惧。三位大妈体积大,惯性也大,车稍微转弯,她们就不约而同的向我施压。

    我黑漆漆的小脸,立刻在车窗上被压成一张烤糊了的烧饼,大概只有武大郎才有的手艺。忽然想到儿时看过的动画片《猫和老鼠》,猫使劲狂奔,猛追老鼠,结果老鼠钻进了洞里,猫狠狠的撞上了墙,撞扁成一张纸倒在地上。转弯时,我就是那样的。

    这还不够狠,突然一个急转弯。三位大妈向我横向施加千斤坠。这次可就没有烙饼那么简单了,因为饼再薄至少还有厚度,武大郎似乎也放弃了我。我直接遭受了一场只有科幻片里才会出现的“降维打击”,秒秒钟让瘦弱的我从三维变二维。

    我心态特别好,如此瘦弱,三维和二维也没太大差别,不就是从立体变成平面嘛,无所谓的啦。我都无所谓,大妈们当然就更无所谓了。最靠近我的那位大妈居然靠着我的肩膀打起了盹。非常抱歉的是,我的小肩膀太瘦弱支撑不住她的头。

    于是她顺势滚向我的后背,继续打盹。后背也瘦弱,但毕竟面积较大,终于承托住了她的头部,可以眯一会了。我心里特别内疚,长得瘦弱真是种天大的错误,小肩膀居然支撑不住别人的头部,是该加强锻炼了。

    大妈们的善举在寺宇,求神拜佛、磕头进香、捐资纳钱,为一次朝拜早早起床。我是没有信仰的,但我还是对佛学感兴趣。至于佛教,我更青睐以星云法师为首的佛光山所倡导的人间佛教。大妈们可以心宽体胖的使劲挤我,或征用我的肩膀、在后背打个盹,我不介意。

    大妈们把她们的时间、精力投放在了庙宇,为了拜佛可以早早起床,甘心受累,折腾到身心疲惫。我没那么坚定的信仰,我能做、愿意做的就是举手投足间尽量给别人提供方便,尽管这种方便有时会给自己造成不便。就像这在她拜佛疲惫之后提供个打盹的枕头。

    忽然间想起来,我在车上被人当枕头的经历还真不少,前前后后算起来有好几十次。而且受众群体还特别广,各年龄段的都有,其中女性偏多,大概她们都习惯了睡觉时必须有个依靠。在流行“国民姥爷”“国民老公”的年月里,我算得上是个“国民枕头”。

    别人借用下肩膀,打个盹,我倒真不介意。可是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像我这么瘦弱,到处都是骨头,磕磕碰碰的,枕起来应该并不好受。比起家里面的舒软枕头,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可奇怪的是,我又偏偏如此受青睐。可能是软枕头靠久了,换换口味,来点硬的。

    作为一名称职的国民枕头有时候还真不容易,有些人一睡着就流口水,好几次肩膀被弄湿一大片,这还算轻微的。有些人的头特别沉,有次有位美女把我的肩膀压得生疼。稍稍移动身体,暂缓不到几秒钟,她又靠上来了。感觉像是故意,但睡得那么熟,不像是装。

    我不信佛,但隐隐有颗佛心,或者说有佛因吧。看别人那么困,那么想睡,即便自己受点委屈,也绝不打搅。我也会有困的时候,而且一上车就越发困得厉害,但头只要稍微偏一点点,就会立马醒来,我对这个世界保持着高度警觉,即便打盹也不会放松警惕。

    成为国民枕头,除了我的不忍之心和宽怀之意,恐怕国民睡眠普遍不足才是真正原因。喧嚣的时代,浮躁的人心,为名、为利忙个不停,多少人有时间来好好睡觉?多少人靠嗑药,多少人在失眠?比如此刻,夜色阑珊的时候,又有几人睡得香甜?有多少人仍然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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