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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父亲母亲的年

时间:2018-11-19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烟随风行  阅读:

过了腊月初八,那时候像我这样七八岁的孩子们,就已经开始盼着过年了。大院里套着小院儿一处连着一处。东南西北各院各家的女人和老人每年都是早早的开始过年的准备。家里杂七杂八的大小物件一股脑儿的搬了出来。和了大白粉开始一遍一遍的刷起了房子。火炉上的茶壶里早就冒起了白气,舀上一票凉水掺和掺和,温度差不多。打一条宽大的抹布,利落的擦洗着传了好几代的红木柜子,老点儿的有上百年的历史。那透着岁月釉光的旧色显得沉静而又不失庄重,就如同那些沉淀的文化一样。前堂厅上的木椅,四平八稳,座底宽平,椅背细楞高挑,仿佛祖辈的音容笑貌,训诫,教条从不曾离开。他合了那些古旧的釉色,时刻在讲述着岁月时光曾留下来的悠远故事。经过一天的折腾这房子算是收拾过了,不过到年三十儿前还少不了这儿那儿的东擦西抹,大多数人家要到了腊月二十三算是有了个摸样了。老人们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不到三十儿过年的营生是做不完的”!

在青砖和卵石铺成的巷子里,每天都有叫卖豆腐,糖块儿,花生干果儿之类年货的货郎。这种时候是家家的孩子们哭喊的最厉害,不过也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候,借着快过年的劲儿,大人们也都会给孩子们三块两块的。我们拿了钱撒开腿追着货郎跑个不停,就算是买了自己心仪的吃食,也还是追个不停。不一会儿三五成群,直到院儿里的孩子们将个货摊或者小车围个水泄不通。这个时候货郎是最开心的。年货剩下不多少的时候,就收了摊,说是你家的娃娃要吃,我的娃娃也要吃的嘛。憨憨的笑着走出了巷子,只有我们会一直看着他消失在视线中。

腊月里都是准备过年的事儿,这最热闹的还得说是杀猪了,家里的大人们相互约了,东家忙了西家忙。一大早起来,提了光亮锋利的长刀,一条捆猪腿的粗麻绳儿,在家的院子里架起土砖搭建的火灶,初号的大锅里烧上了热水,有经验的帮手们不停的试着水温,时候一到,几个人甩开了绳子捆住了猪腿,横着一啦,这是有讲究的,猪这种动物是纵向上的劲儿大,你若是顺了他的劲儿,莫说一个人就是三五个也不一定拉的动他。要是横着拉,只需一个有劲儿的男人,就能摁倒。屠夫提了刀子麻利的捅进了那伙的心尖儿,血顺着刀口流了出来,等接血的大盆满了,那又肥又壮的家伙就没了气,这个时候家里的女人们总是不忍看的,自己一天一天喂大的,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一家老小连帮忙的亲戚朋友忙做一团,到了下午三四点,才算完事儿。大家都围了炕桌坐下,主人家打了酒倒满了酒杯,现杀的猪肉烩了一锅。没什么比这口儿更馋人的了。大家伙儿说笑着一高兴总不免有几个醉倒的,也没人责怪他们。在我的记忆中每年父亲都会给我讲他小时候过年的情景。说着说着,我总能从他的言语听出他对已故爷爷的怀念和远在老家奶奶的牵挂。有时候自己也难过起来,眼眶里还含着几滴泪。不过那时候还小,转了身就和其他的孩子打成了一片。

年越来越近了,有些性子急的人家,都开始准备对联儿了。过去的对联不像现在到处都可买的到。那都是要专门请周边德高望重,有文化有学识的老人来写的。有的人家很重视为了图个吉利的好彩头,提上些年货大概就是些,干果儿,白酒或是刚杀下猪肉什么的,前去拜请,叫做请联儿。写联儿人也不嫌弃拜客们的东西,照着收下。推开载着希望和喜庆的大红联纸。研磨上浓墨,提笔一气呵成。写联儿也是有讲究的,不是谁来都一个章法套路。写联儿人看了拜客的来历,若是书香之家,便有了“耕读不忘世代书斋,勤俭尤记厚道仁志”的上下一对,横批想必是“诚勤仁宅”之类云云。若是普通农家,就大都是“丰登明堂仓满盈,落雪呈祥照春新。”横批就随意了只要是祈福来年好收成或家人幸福平安,诸如幸福人家一类的。写联儿人捋着胡须,细细的品咂着一字一句,直到拜客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写完对联儿,让孩子们期待的莫过于买炮竹了,我记得每到这个时候我总要吵着父亲带上我一起去的,只是为了多买一些。等到三十儿的晚上拆散了鞭炮装在衣服兜里,走一路放一路。神气的很。比谁的响声大,比谁的炸的高,热闹的不行。北方的三十儿是长伴着风雪的,冷的很。但不到家里人出来叫谁也不肯回家!

  • 到了腊月二十七八,我们就有些迫不及待了,一遍一遍的翻出自己的新衣服看了又看,院儿里的孩子都凑来一起去一家一家的挨着看他们的新衣服,比着谁的好看,谁的更美!

    父亲是个不喜欢张扬的人,总是不允许我去和他们比。每每这个时候他总是爱说,好与不好只要自己心里的清楚就好了,不能总是在乎别人的眼光。不光是现在就是长大了以后,生活中遇到的一些事情也是如此,不要活在别人的眼光里,要活在自己的心里。当时我是不可能懂的!现在在外面漂泊久了,时常想起父亲的这句话,也因此常惹来了对他的牵挂和想念。

    数着盼着,终于到了三十儿这一天,我还躺在被窝里睡的香,父亲已经早早的起来,生起了火炉,家里暖的很。和每年的三十儿一样,我是在父亲燃放的炮竹声中,醒来的。一睁眼就兴奋起来,爬起来到处乱串,总是母亲将我摁住,一块和他们摘菜,烧火,蒸糕,我的祖籍是山西,山西人过年吃糕是必须的,我们也继承了这样的传统。为准备年饭一家人忙得不亦乐乎。我很爱看父亲收拾鱼,剁大骨头,每次我都看的很专注,因为特别的崇拜父亲,他干起这些活来,游刃有余,干净利落。现在我的身上也有父亲当年的影子和身手。只是父亲已经显得有些苍老,动作也有些蹒跚。二十多年过去了,父亲真的老了。

    中午的时候香味儿一阵强过一阵儿的飘过来,闻着这诱人味道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的叫起来。等到丰盛的年饭全部端上了桌儿,父亲会给自己倒上三两白酒,给我和母亲,弟弟准备葡萄酒,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母亲会喝一点儿葡萄酒,平日里她是从来不喝酒的。我狼吞虎咽的把肚子吃个溜圆儿,刚放下筷子就有院儿里的玩伴推开了家门,我一出去就到了晚上才回来,进门后我发现包好的饺子放满了笼屉和案板。

    后来的这些年我常年漂泊在外,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为了生活四处奔波,很少有时间和父亲母亲说说话。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家,如今我已是奔三的人了,早已找不回儿时过年的种种小开心,小兴奋。每次回家大多的时间都是和父亲母亲一起准备年饭,不仅是为了吃到那些熟悉的饭菜,更多的是想在帮他们做饭的时候,随便聊聊什么。想要那样贴心,温暖的气氛,那会让我忘了所有的疲惫。我常说说工作的事情,外面的世界,母亲总爱说说家里的事情,叔伯,舅姨的种种。午饭过后一起包饺子,我继承了爸妈所有的手艺和作风,感受温馨的时候,偶尔也不免悲上心来。

    这些年苦了二老,不能再身边尽孝,心中多了几分沉重,对父亲渐渐的从仰视变成了并肩。突然发现肩膀宽过了父亲,母亲变得脆弱瘦小。眼泪瞬间涌入眼眶,久久含着却始终不敢流出来。转过身赶紧揉揉眼睛,看过春晚,父亲已经睡着了好几次。我看着时钟定在二十点整,拿了火和炮竹在院子里燃放起来,父亲和母亲悄悄的站在身后,看着他们长大的儿子。欣慰的笑着,新的一年又来了。多少年来一直没有给父亲母亲拜过年。这几年每次点过旺火后,都想跑进去和父亲母亲问一声过年好!可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更多的是在心里默默的说一声爸妈过年好!对于现在的我而言过了三十儿年就算过了。找不回的东西似乎不只是儿时的年,更悲怆的有很多似乎已经意识不到到底是失去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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