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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犯焉识》和老范

时间:2014-09-08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张瑾  阅读:

  周末难得的空闲,看完了《陆犯焉识》。合上书,一个挺拔坚定的大漠行者背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在此之前,有关本书的简介曾阻挡了我的阅读欲:上海公子、风流倜傥、与继母关系异常、留美花花公子……或者说,是我误读了这些词语。身为媒体工作者,其实我是最讨厌那种撩拨人的标题党,虽然能引来一时人气,但也会错过许多真正的读者。

  言归正传。成为“犯”之前的民国才子陆焉识风流不下流,清高不狂傲,思想独立,不攀权不入圈却也不孤僻。他与当下文艺青年怀旧的“民国范儿”还不同。那些 “民国范儿”的书,除了几位鸿学大儒是真有范儿,我还读出了民国小文人的油、痞、邪、贪。中国传统士人知识分子清凌凌的形象,经过两千多年朝代更迭和外辱内患,到了民国已经大打折扣。而陆焉识,符合我想象中的“民国范儿”,洒脱,有才气,有生气,不装道德模范,但心肠也不坏。

  不谙世事的陆焉识成为反革命“犯”之后,依然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即使在西北恶劣的牢狱生活中,仍保持着文人的情怀和体面:在越狱途中写信给狱长推荐他发现的富含淀粉的草以解粮食紧张问题;在枪口的威逼下仍替邓指的老婆打掩护就因为见不得女人可怜;在获释后做的第一件事是给自己装一副假牙为的是找回从前的自己——只要生活还有一缕阳光一丝希望,便坚韧地积极地活着。

  而“文革”结束后解脱了“犯”的身份的陆焉识,却在钻营的社会中没有了用场,“一般此类‘没用场的人’都有一身本事,误以为本事可以让他们凌驾于人……容他们独立自由地过完一生”,但是当他们的本事派不上用场的时候,便会陷入一堆卑琐、纠结和纷争。在大漠孤苦中体悟出妻子的爱的释放犯,最后悄然离开纷扰的生活,带着爱人的骨灰,重返大漠。这个结局看似悲切,我倒觉得心中释然,对一个有尊严的独立思想者,给他安静和自由,比什么都好。

  •   小说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位有类似经历的作者老范。老范20岁那年看到路边有三个饿死的人,便给《人民日报》写信反映社会现实,因此被打成反革命,押送新疆劳改,与走资派、军统特务、企图“分裂党中央”的街道学徒关押在一起,在凄凉的荒漠中劳改了18年。老范有车工技术,在狱中少受了些罪。老范释放后,在本市一家车辆厂做机修工,爱管闲事好打抱不平的脾性并没改变,因常给领导提意见,所以五十出头就提前“被退休”了。期间有人给他介绍对象,阴差阳错的都没成功。

      老范家原也是大户,在市中心有几进院子的老宅,解放后房屋充公,老范现在住的一室一厅虽然在范宅的原址,却是他花钱买下的。他偶尔写些民俗旧事类稿件投给我,尽管他只有被捕前技校一年级的学历,但文字里的人情味浓得化不开。他常给自己的文章配插图,属无师自通型,有丰子恺的味道。刚退休时的老范当过一阵子报社的通讯员,为郊区农民咨询失地补偿,为烫伤女工争取工伤待遇,忙得不亦乐乎。某年他看到城管把一位卖金桔的农村妇女踢翻在地不能动弹,老范出示报社通讯员证与城管理论。城管要求那妇女写保证书,一不许说他们打人,二不能在这一带卖东西,便放了她。受惊吓的妇女拒绝了老范带她去医院检查的好意,连说只要把货还给俺,俺再也不来了。老范说这些事的时候,我很惭愧,仅仅是通讯员这么一点点的特殊身份,老范借此做了我们正牌记者该做又没做的许多事。

      老范退休工资不足千元,却将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通身的穿戴整整齐齐,一双十几年历史的皮鞋擦得锃亮,没有半点七旬老人的老迈和邋遢。他会包饺子、蒸馒头,做各式面点,厨房里瓶瓶罐罐一应俱全,尽管只做一个人的饭,每餐也是一丝不苟。某次我去看他,顺便带了些单位食堂买的芝麻什么的。结果他把芝麻炒熟,放蒜臼里捣碎,拌上糖,包了元宵,在冰箱里冻实后送到我单位门口,嘱我要大煮一会儿。

      老范家阳台上有两个小书柜,满满的旧书全都包了书皮,书脊上整整齐齐地写着书名。老范还是一位音乐发烧友,一抽屉的老碟片,最喜欢听周璇的《马路天使》。“文革时,造反派们自己之间打来打去,没空管犯人,我们在牢里天天学习读报,边听边打盹。后来我想,幸好那个时候在里面,不然,就我家的背景,可能早没命了。”尽管老范经常给我讲新疆劳改的事儿,却从不抱怨,思路清晰又绘声绘色。老范说,他现在的日子,知足了,比有儿有女的过得还好。

      无论在什么年代,陆焉识、老范这样的人,都是凤毛麟角。尽管他们各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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