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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琍敏杂文精选小辑

时间:2014-01-09    来源:www.haiyawenxue.com    作者:姜琍敏  阅读:

  姜琍敏杂文精选小辑

  作者简介:姜琍敏,男,1953年生。中国作协会员,一级作家;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江苏省作协小说创作委员会主任、《雨花》主编。1976年迄今已出版各类作品集19部。多次获奖,有作品入选中国新文学大系、初高中教材等及译介国外。

  感情与理性

  人而没有理性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即便是怀中含乳的婴儿,见人怒目也会哇哇大哭——别以为仅为本能,他为自己更为母亲的安危而忧。啼声表明他的立场即理性,也显示出鲜明的感情。是的,理性总是与感情若即若离地绞结在一起。

  有意思的是,除非关涉亲情或严峻的公理,我们的一般理性即我们的一般立场、观念、喜恶,绝不如想象的那样明智而可靠。它随时会因视角、方位、情势乃至利害关糸的变化而瞬息万变。看见凶猛扑食小动物的恶狼,我们会旗帜鲜明地喊一声打。但当电视上出现冰天雪地里饥饿地哀嗥的母狼和它瑟缩的狼仔时,我们又情不自禁地希望它尽快捕获一只天真弱小的野兔——瞧,是非的砝码就这么轻易地偏向了恶狼。只因这一刻内,我们的感情联想起自己的饥饿与孩子,这种印象扭曲了理性的判断。而当画面上野兔血淋淋地抽搐时,我们的心灵又不由自主地颤栗,于是砝码突然又倾向受害的小动物。起作用的更多的仍是感情。所以,如果说理性是方向盘的话,发号施令的却常常是感情。最能体现这点的是足球场上。无论两支球队实际技艺如何,本国球迷总巴望己队获胜,哪怕他明白对方出线可能更合理或更能体现实际水准。当场上出现碰撞时,己方的犯规总是合理或可以理解的,而对方的任何冒犯都是罪不容赦的,以至竞有人愤而狂呼:绞死他——尽管在硝烟散尽时,我们会发现他其实是个相当敬业而可爱的帅小伙。而对于我这号看客而言,看世界杯与其说是一场狂欢不如说是一次漫长而痛苦的心灵磨难。因为那里没有“我们”的代表,失去了”蛮不讲理”的情感依附,迷茫的我便常常受制于同情弱者的情感定势。虽然明知阿根廷或德国技高一筹,我却往往会倾向他们的对手。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品尝着韩国(虽然他们实际上是中国队的宿敌)、多哥、突尼斯、塞黑的败果……

  •   父母与子女之所以常常在婚姻选择上“打”得你死我活,实际上也是人类的理性与感情的一种较量。长辈作为过来人,其抉择无疑是更理性更实际些,但子女满腔热情,完全成了感情的俘虏。结果便不能不如普希金所叹:“跑吧,跑吧,理智直对她叮嘱,/但爱神那骗子却说:留住!/于是她倒在少年怀里/眼里充满缱绻之,情。/愿你幸福,爱神对她低声说。/而理智呢?理智已经沉默。”

      不过话也要说回来,理性与感情并不总是表现得矛盾百出。它们也有相辅相成的一面。理性因感情滋润而变得生动可亲,感情也常因潜在的理性而倍显坚韧。理性并不总是感情的手下败将,虽然它的胜利来得艰苦得多。而唯其艰苦,我们才对具有坚定理性的人或事格外敬重。如球场上不为私情左右的铁面裁判,对他们,哪怕敌对者,有时也会情不自禁拍一通巴掌。当然,这又是感情在起作用了。

      道理过剩

      “兄弟姐妹都是同一父母所生,争个什么?儿孙自然有儿孙的福气,担忧什么?爱占小便宜终究会吃亏,贪婪什么?纵然是再精美的食物才过舌头又会化作什么,馋什么?人死以后一文钱也带不走,吝啬什么?荣华富贵不过是眼前虚幻的空花,傲什么?冤冤相报何时才能罢休,又何必与人结下冤仇?世间的事就像下一盘棋,算计什么?聪明的反而被聪明所误,投机取巧干什么?虚假的语言会把人一生的福气都折尽,说谎干什么?谁是谁非终究会分别清楚的,有什么可以辩解的?谁能保证自己一生不出点什么事,责备别人干什么?欺负别人是祸,宽恕别人是福,求神问卜干什么?人生无常,一旦死期来临万事皆休,忙忙碌碌地干什么?”

      这一连串的锦言妙语,据说出自南宋时杭州净慈寺禅僧济颠,也有说是明代山人陈继儒托济公之名所作的。不管是什么人作的,读它的恐怕都得拍案叫绝,道一声有理。尤其是烦恼缠身或怀才不遇之辈,读来不说是神清气爽,起码也能长长地出口郁气,兴许还当下开悟,连盛他三大碗咸菜泡饭哩!这就是参禅的妙处了。据说近几十年来,不少欧美和日本学者都在研究禅宗,海峡两岸还兴起不大不小的参禅风来,从政界要人到公司员工,都声称,无论你从事的是何职业,也无论你处在如何复杂的环境,面对如何样的烦恼,读一点禅语,会帮助你进入一个快乐无忧的人生佳境,会使人变得旷达、洒脱,活得自由自在——问题是,读过了,快乐过了,旷达起来也洒脱起来后,你还得去公司,上单位,还得在挤挤挨换的人海中摸爬滚打,你真的会因此而自由自在、有理有节,活得光明磊落了吗?怕不见得吧?

      再说呢,世人其实一个也不傻,类似济公这样充满辩证思想的哲理.世上也从来都不缺,只不过说法有异,章程不同罢了。譬如说法律,比如说政策,譬如说“手莫伸,伸手必被捉”等等,大可不必访名山,问高僧才觅得来。可世人们知道了道理后,实际上又如何行呢?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坐在会场上作报告时,手是可以不伸的,非但不伸,还要慷慨激昴地痛斥一番伸手者:但夜黑风高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时,伸上一回又如何?

      所以说,世人患的历来不是不懂道理,而是不欲道理。更不是缺少道理,而是嫌道理过剩。所以聪明者便懂得挑挑剔剔,使自己自由自在起来;对脾胃的照单全收,让自己快乐无忧;不对的拿去束缚别人。让他们记住:“荣华富贵不过是眼前虚幻的空花,傲什么?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做错点什么事,责备别人干什么”?至于那“一旦死期到来万事皆休,忙忙碌碌干什么?”之类,大可一笑了之。眼下死期不还没到嘛,岂不是不拿白不拿,不争白不争?何况有些个道理原就是纸上谈谈的,一到现实里,立马便苍白甚而迂腐起来。像什么“虚假的语言会把人一生的福气折尽,说谎干什么?”实际却是,因说谎而得福的,因不说谎而折福的比比皆是,你究竟是说谎还是不说谎?而谁若不信这个邪,欲穷究其中道理的话,倒真要“聪明的反被聪明所误”了。恐怕还是各凭各的感觉,各靠各的“悟”性,“说”起来或做起来再说,要来得“旷达”、而“洒脱”多喽。

      酒话

      没有酒的人生是苍白乏味的。醉生梦死的人生则过犹不及。

      这就是我对酒的理解。其实酒之利弊无庸我说,爱喝的自有其切身体验。文人雅士也多好杯中物,且少不了写几句感受。但不少是附庸风雅或故弄玄虚之言,梁实秋的《喝酒》倒获我心。他六岁就有过酩酊体验,兀自立于椅上,用汤勺舀了勺高汤,不慌不忙浇在父亲襟上,然后倒头呼呼大睡。他对酒的评论也中肯:“酒实在是妙,几杯落肚之后就会觉得飘飘然.醺醺然。平素道貌岸然的人,也会绽出笑脸;一向沉默寡言的人,也会议论风生。再灌下几杯之后,所有的苦闷烦恼全都忘了,酒酣耳热,只觉得意气飞扬,不可一世;若不及时知止,可就难免玉山颓欹,剔吐纵横,甚至撒疯骂座,以及种种的酒失酒过全部都呈现出来。”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喝酒是不是也该评出些状元来,我把不准。但我把得准的是,善饮在中国历来是可以令人崇敬、堪与世上任何国家争一高下的壮举,也是一件可以派上大用的(如“酒杯一端、政策放宽”)、有时甚至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本事。有些煞风景的是,好事也常会乐极生悲,喝酒也就每每被异化成某种不那么让人愉悦的文化来。洋人拿XO当琼浆,假模假式地在鼻尖上嗅呵嗅舌尖上滚呵滚的,十天半月也不舍得喝下一瓶去。咱一口就是一大杯,一干就是一大瓶。洋人也有酗酒嗜烟的,却小气巴拉地舍不得劝酒敬烟,也没怎么听说有敢和人拼酒的。咱可了不起,不断有“生命诚可贵,人格价更高,若为斗酒故,两者皆可抛”之士前赴后继。自己好醉者,多半可能是想浇酥胸中什么顽固的块垒吧?只不明白为什么还好让别人与他同醉。比如晋代那个以斗富昭著的石崇,逼人喝酒的手段也可谓登峰造极:你喝不喝?不喝,就杀个丫环给你看。再不喝,杀一双……当代则不用说了,多少万物种都已灭绝或濒临灭绝了,席上还在叠盆架碗地猛上珍禽异兽。豪饮之风亦推陈出新愈演愈烈。民间不必说,官场亦不失模范。许多超豪华酒家你到晚间去看看,停车场黑压压亮锃锃躺着的,大多是有头有脸的高档坐骑。民谣不也说吗:“能喝半斤喝四两,这样的干部不能要。能喝四两喝半斤,这样的干部要重用”。其实,喝上四两半斤的在现实中实在太稀松平常。有个号称一斤漱漱口,两斤刚刚好的朋友,被人无限深情地敬之为“牛一缸”,他也颇为之自豪。而实际上,不见得真能论“缸”喝,但至少在人前,谁也没见他孬过。只是回家后怎么样,第二天是不是感冒般恹恹地病酒,我不得而知。醉过的都明白,想来他是好不到哪去的。

      显然我个人是不太欣赏这类壮举的。酒喝得再多,顶多算得个酒鬼,有啥子荣耀的呢?但我得坦承,我也是个喜欢整几盅的人,尤其是入席应酬,众人皆醉我独醒并不是好滋味。让我光举个橙汁站起来坐下去陪那帮呼喝喧天、称兄道弟的酒客们老半天,未免太无聊,满桌珍馐也总觉无下箸之处。至于我喝酒的水平,则从不敢也不欲夸耀。正所谓“花看半开,酒喝微醺”足矣。喝什么酒也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还在“知止”即适度上。而酒的本质还是一剂医心疗神之药。不仅能解忧,还能提神解乏,且可娱情悦性、润滑人际关系,妙处可谓多多。但对症有度即良药,滥饮无度则毒药。

      其实人生何止饮酒,凡事都离不开个度字。而国人原本是最推崇中庸的,却不知为何,总难把握好这个度。或许这和人之现实处境或天性有关?就像钟摆,我们免不了总会于一种不是患得,就是患失,不是贪婪,就是恐惧的两极状态中摇来晃去。

    haiyawenxue

      我们都好自为之吧。

      美丽的战争

      一般意义上的战争当然是血腥的。

      这里所指的是发生在一般(请原谅我没有特别指出并非全部)女性间的那种没有硝烟、没有战书不分场合无论时宜的“战争”。某种意义上看,它的激烈与残酷绝不亚于一般战争。

      首先,这种战争的对象局限在温柔、美丽、妖娆的同性之间,战争的程度取决于两个或数个女性之间的一贯关系如何,但亲密与否只关乎战争程度的轻重,绝不意味着可能不发生战争。女性间的战争是一种必然,而且年龄并不是战争的必要前提,大约至少70岁上者才不是出于厌倦便是自觉已无力与年轻的对手厮杀而默默地退居了二线。

      战争更多的是在一种温文尔雅的氛围中进行的。愚钝些的男人根本就只会感觉到亲切甜蜜、几欲潸然,根本想象不出战争已因了他或他的存在无声无息地进入了白热化:他只知道女为悦己者容,却不知女更为悦己者战。也难怪,一句讥语或一个眼神,一声对对方衣着或言词的含蓄的攻讦或一个放大了的刻薄的笑,怎么能令人联想得到战争呢?然而这恰恰是美丽的战争的基本特征之一。谩骂撕扯式的战争当然也时常发生,但那失之粗鄙因而易致失败,有些教养的女性不到万不可耐的地步是不会取这种方式的。愚钝的男人常犯的另一大错误则是不可饶恕的:他们常常在对一个女人大献殷勤时有意无意地赞美了另一个女人,其结果就不仅自己失宠,更加剧了两个女人间的战争。

      女性间的战争之所以是美丽的,还因为这种战争最寻常的武库是时装、化妆品店和美容院。这也说明了化妆品或时装店为什么永远生意兴隆的部分原因。女当然要为悦己者容,但更要为恨己者容。一个陌生女人的新发式会令所有看见的女人局促不安,而这是最令那个女人陶醉的胜利。一个同事的新款时装则会令别的同事坐立不安,更别说一贯的仇敌了。至于回击的最好方式在女人看来当然是十万火急地奔赴时装店或美容院了。所以女人间的战争是“美丽”的战争。所以女人间的战争的大赢家实际上就永远只能是那些笑歪了嘴巴的店老板们。

      所有的女人都无一例外地渴求异性的青睐。但这还是浅层次上的需求。最理想的满足是从一个女人身边将那些围着她打转的男人诱走一个两个最好是全部。女人间纷乱不休的战争的终极缘由实际上也正在于此。所有的女人都无师自通地天生明白自己生存的角色意义。她们的角色是社会派定给她们的。而这种角色大多是被动、从属、不公平、几乎不可能真正主宰自己命运的。本能告诉女人们,自己的最大利益往往糸于异性身上。她们从深心中明白自己无力改变这一局面。她们只能在同性之间争夺稍多一点主动、稍多一点风光,最低限度也要维护或防止自己进一步陷入默默无闻的低谷。而这,经过千年万代的遗传进化,便又成为一种新的本能,如火如荼地燃烧在她们血管里。所以即使没有一根导火索,比如没有一个男人的场合里,美丽的战争照样可能白热化。

      鹬蚌相争,渔翁似乎当然应当是那些置身战火之外的男人们了。然而事实却往往并非如此。除了于连式的情场老手或少数天生的心理大师,多数男人的境遇反而变得更糟。 “气管炎”的日益增多就是一个最好的注脚。而且他们大多搞不懂为什么仅仅对玻璃屏上的女明星多瞟了一眼,或明明是对自己老婆的一个小心翼翼的谄笑招来的却常常是一顿当头棒喝。唉,战争毕竟是战争,无论它是否美丽,被牵连者难免都是焦头烂额的。

      美丽的战争实质竞如此悲惨。

      幸而大多女人并来意识到这点.她们忙于战争,为一个又一个胜利或挫折而不亦乐乎。她们的对手实在是太多了。更别说年轻漂亮的新对手每天都在成批地涌现!所以轻率地指责女人心眼小爱吃醋过于迷醉扮饰缺乏事业心云云,实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未免太委屈女士们了。

      美丽的战争比血腥的战争更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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